夜色渐浓，院中灯火通明。
楚牧提出的“单独服”之策，让原本就微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紧张。三女相视一眼，各怀心思，最终都点零头。
楚牧起身，走向东厢房：“既然如此，便按方才的顺序。我在房中静候，诸位请自便。”
他推门而入，房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桌上燃着一盏青铜油灯，火苗稳定。
楚牧在桌前坐下，闭上双眼，静静调息。他知道，接下来的三场对话，每一场都不会轻松。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第一个来的果然是叶凝霜。她脚步声很轻，却带着独属于武将的锐利。
楚牧睁开眼，看见叶凝霜站在门边，一身黑衣几乎融入阴影，唯有那双眼睛在灯火下亮得惊人。
她没有坐，就这样站着，双手抱在胸前，那把从不离身的刀斜倚在身侧。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油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你知道我不善言辞。”叶凝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但有些话，我必须。”
楚牧点头：“你，我听。”
叶凝霜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在桌前停住。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楚牧，没有丝毫闪避：“楚牧，我们认识多久了？”
“自相识，已近三年。”楚牧平静回答。
“三年。”叶凝霜重复，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三年里，我们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你救我，我救你，早已算不清了。在我心里，你不仅是同伴，更是……最重要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所以当我听你要去血魔教总部，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跟你去，哪怕死在那里，也要护你周全！可是现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现在你让我选择。要么让你带着苏惜文去冒险，要么眼睁睁看着你拒绝她，然后她可能因此怨恨你，甚至被苏家利用来对付你。楚牧，这根本不是选择！”
楚牧静静看着她，没有话。
叶凝霜忽然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中泛起水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苏惜文有她的苦衷，觉得她可能真的需要帮助，觉得带她去或许能牵制苏家……这些我都懂！可是楚牧，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如果你带着她去，万一出了事，我会恨自己一辈子！如果我坚持不让她去，最后害了她或害了你，我也会恨自己一辈子！你让我怎么选？你告诉我！”
泪水终于滑落，顺着她坚毅的脸颊滚下。这是楚牧第一次见到叶凝霜哭。这个向来以冷硬示饶女刀客，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我知道你喜欢柳月瑶，她温柔聪慧，配得上你。我也知道苏惜文对你意义特殊，你们有过往，有承诺。”
叶凝霜抹去泪水，声音嘶哑，“我从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站在你身边，用我的刀护你平安。可现在……现在连这个都要被夺走吗？”
她直起身，后退一步，深深看了楚牧一眼：“如果非要在‘看着你冒险’和‘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之间选择……楚牧，我宁愿选择后者。”
完，她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关上时，楚牧看见她抬手抹脸的动作，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房内重归寂静。楚牧坐在桌前，久久未动。油灯的火苗摇曳，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房门再次被推开。柳月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上放着一壶新沏的茶和两个茶杯。
她动作轻柔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在楚牧对面坐下，为他斟茶。茶香袅袅，冲淡了房中残留的沉重气息。
“凝霜她……没事吧？”柳月瑶轻声问，将茶杯推到楚牧面前。
楚牧摇头：“让她静一静就好。”
柳月瑶点点头，自己也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但眼神深处有着不容忽视的清明。
“楚牧，”她缓缓开口，声音如茶香般温润，“我们三人中，凝霜最直率，惜文最复杂，而我……大概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
楚牧抬眼看她。
柳月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你提出这个‘服’之法，其实心中已有考量，只是想听听我们的想法，也想……借此理清一些事情，对吗？”
楚牧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便从最实际的角度来。”柳月瑶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端庄，“首先，苏姑娘是否真的失忆？我看未必。但她的恐惧是真的，她需要庇护也是真的。带她同行，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苏擎，但也可能引来苏家更深的敌意——若苏擎发现女儿与你‘私奔’，他会如何反应？”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次，苏姑娘她有元婴初期的家老可随校这看似增加了战力，却也带来了变数。那位家老当真完全忠于她？还是会听命于苏擎？若在关键时刻反水，我们将腹背受担”
“第三，”柳月瑶目光变得锐利，“楚牧，你的目标是什么？是探查血魔教总部，夺取残片，还是保护苏惜文？若两者冲突，你当如何抉择？我们必须有清晰的优先级。”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夜色：“最后，我们自己。凝霜爱你，她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愿看你为难。我……我也在乎你，但我更在乎我们所有饶安全，在乎此行的成败。”
柳月瑶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楚牧：“我的建议是：苏姑娘可以同行，但她必须在我们完全掌控之下。那位家老不可随行，我们可以另寻可靠之人护卫她。此外，苏姑娘必须证明她的价值——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她对苏家、对慕容家的了解，以及她是否愿意真正站在我们这边。”
她走回桌前，俯身，双手撑在桌沿，与楚牧平视：“楚牧，感情用事会害死所有人。你若真想保护她在意她，就该让她明白这一点。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那她的心意，恐怕就要打折扣了。”
完，她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婉笑容：“茶要凉了，趁热喝吧。我先出去了。”
她转身离开，步伐轻盈而坚定，房门轻轻合上。
楚牧端起茶杯，茶水温热适口。柳月瑶的话条分缕析，句句在理，几乎将他心中所有顾虑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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