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牌边缘割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焦土上。我抬脚翻过矮墙,落地时膝盖一软,几乎跪倒。苏青鸾伸手扶住我,她的手也在抖,但没有松开。
灵汐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她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灰的裙角,忽然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我们一路穿街绕巷,避开主道,拐进西城一条窄巷。尽头有间破屋,门板歪斜,檐下挂着半截枯藤。我伸手推开,木门发出吱呀声,屋内积尘扑面,角落堆着几只药篓,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纸页,写着“川芎”“当归”之类的名字。
这是我在城中藏身的地方,平日用来收些药材,也避人耳目。
我靠在墙边坐下,从袖中取出那块冰封的残渣,放在桌上。指尖刚触到案面,一阵冷意直冲肩胛,寒毒又在往上爬。
苏青鸾抽出剑插在地上,守在窗边。她没话,只是抬头看了眼色。黄昏将尽,屋里渐渐暗下来。
灵汐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颗碎裂的珍珠。她望着我:“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里的腥甜,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块焦黑玉符。它原本藏在清虚子手中,被我夺回后一直贴身带着。背面刻着一行极细的字,若不用心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东西,和太乙真人有关。”我,“他死前留下线索,指向皇帝。”
苏青鸾立刻走近,蹲下来看那玉符。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拂去表面炭灰,露出底下青铜质地的匣体。侧面有一行古篆,笔画细如发丝。
她念出来:“壬戌年七月初九,逆改命。”
声音顿住。
她猛地抬头:“这是当今陛下的生辰!”
我点头:“不是巧合。观主知道皇帝命格有异,所以记下这一日。但他没来得及全,就被杀了。”
灵汐踉跄一步,扶住桌角:“父皇……为什么要改命?他是子,下都在他手中,还有什么不能如意?”
没人回答她。
我将玉符翻转,指着背面另一行更的字迹:“魂灯未熄。”这四个字是用极细的刀锋刻上去的,像是临终前拼力所为。
苏青鸾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师尊曾讲过,‘魂灯’是通幽冥的引路之物。若有人想召回亡魂,必要点燃魂灯,借活人血脉为引。”
“没错。”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纸页泛黄,边角已磨损,“这是太乙真人留给我的遗书。他早料到会有这一。”
灵汐看着那封信,嘴唇微微发白:“上面写了什么?”
我用指尖凝起一层薄冰,护住纸页边缘,慢慢展开。火光映照下,墨迹清晰可见:
“火命者现,阳极而生阴魄;冰命者临,阴极而引阳魂。二者交汇,可通幽冥之门。”
屋内一时安静。
苏青鸾低声问:“火命者……是指公主?”
我看向灵汐:“你生火脉,每逢冬至不畏寒,遇水不湿衣,这是火命之征。而我身中寒毒,经脉如冰,正是阴极之体。”
她脸色变了:“所以你们两人靠近,就会……”
“开启幽冥之门。”我接道,“有人要用我们的血脉,打开那扇不该开的门。”
灵汐摇头:“不可能。父皇不会做这种事。他每年亲往终南山祭拜先帝,敬法祖,怎会妄动阴术?”
“他不是为了先帝。”我目光落在遗书末尾,“是为了你母亲。”
她整个人僵住。
我指着纸上一处,那里“灵汐生母”四字写得格外用力,墨迹深陷纸背:“太乙真人,皇帝所图之人,并非先帝,而是你早已死去的生母。他要借火命与冰命相合之力,将她的魂魄从幽冥唤回人间。”
灵汐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柜子,一只药瓶滚落下来,在地上摔碎。
她没去捡。
“你……我娘?”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可她在我三岁就病逝了,宫中人人都知道……父皇还为她废帘年的春宴……”
“可一个病逝的人,值得皇帝动用‘爆魂散’杀人灭口,毁掉整个太乙观吗?”我看着她,“清虚子发现了真相,所以他必须死。驸马府被炸,也是因为这里藏着能证明一切的证据。”
苏青鸾忽然道:“等等。你之前,皇帝生辰是命格大凶之日?”
我点头:“乾元十二年三月初七,紫微偏移,帝星黯淡。按《太乙历纪》记载,此日出生之人,若无外力扭转,三十岁前必遭横死。”
“可陛下如今已过三十七岁。”苏青鸾声音发紧,“他活下来了。明……他已经改过命。”
“用错了方法。”我翻开遗书另一页,“太乙真人写道:‘逆改命,必承罚。以邪术延寿者,亲人离散,血脉断绝。’皇帝虽活了下来,但这些年,太子早夭,皇子多病,公主中唯有灵汐一人存活——这便是代价。”
灵汐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她盯着地面那摊碎药粉,一句话没。
我看着她,没再开口。
有些真相,不是听到了就能接受的。
苏青鸾站起身,走到窗边吹灭油灯。外面已全黑,巷子里没有声音。她低声道:“现在怎么办?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没人会信。皇帝是子,他的话就是律令。”
“可我们有证据。”我,“玉符、遗书、爆魂散残渣,还有公主那颗碎珠。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足够让人怀疑。”
“怀疑没用。”她回头,“我们需要确凿的证物,能直接指向皇帝参与邪术的铁证。”
我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片。它是从炸毁的寒玉床下找到的,沾着黑色药膏。我把它放在桌上,推到灯光下。
“这铜片上有铭文。”我,“是御制药坊的编号。这种药皿,只有宫中秘库才配使用。而它出现在驸马府的炸药堆里,明‘爆魂散’是从皇宫流出的。”
苏青鸾拿起铜片细看,果然在边缘发现一行极的刻字:“永字号柒炉”。
她脸色一变:“这是内廷炼药房的标记。只有皇帝亲批,才能动用此炉制药。”
“所以药不是清虚子给的。”我看着她,“是皇帝自己做的,再偷偷送出来,栽赃给我们。”
灵汐忽然抬头:“那颗东珠……也是他给的。”
“对。”我,“他早就在布局。他知道你会来驸马府,也知道我会用寒玉床压制毒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让我们三人同时死在爆炸中,死因成谜,所有线索都被炸毁。”
她低下头,手指抠着地面裂缝。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个给她东珠、摸着她头发“平安长大”的父亲,原来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苏青鸾把铜片收进怀里,转身面向我:“下一步,我们得查清楚,皇帝到底有没有试过召魂。如果真有此事,必定有人见过,哪怕只是一个宫人。”
“我知道去哪查。”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胸口一阵闷痛,但我没停下,“宫中有本《起居注》,记录每日帝王行踪。若他曾深夜离宫,或召见过方士,都会留下痕迹。”
“可你进不了宫。”她。
“我能。”我看向灵汐,“只要她还在,我就还能以驸马身份入宫探病。”
灵汐抬起头,眼睛红了,但没有哭。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你不怕吗?”
“怕。”我,“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枚碎裂的珍珠,放进袖郑
然后她抬头,看着我和苏青鸾:“下次入宫,我带你们进去。”
苏青鸾皱眉:“你已被废黜,如何带我们入宫?”
她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冷笑:“因为我还是他女儿。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让外人看到,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
我看着她,没话。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躲在父皇羽翼下的公主。
她开始明白了。
权力从来不是谁给的。
是你敢不敢拿。
我收回目光,将遗书重新折好,贴身藏起。玉符放入布囊,铜片用油纸包紧。每一件东西,我都仔细收好。
苏青鸾拔起地上的剑,剑尖轻颤。
门外风起,吹动檐下枯藤,拍打着墙面。
我扶着桌沿站直身体,走向门口。
手刚搭上门板,忽听灵汐在身后问:“如果……我娘真的被召回来了,她还是原来的她吗?”
我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我,“但我知道,死人不该复生。阴阳有序,乱则必亡。”
门被推开。
夜风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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