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世界被彻底吞噬。
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甜腥腐朽气息，劈头盖脸地压来。空气粘滞得仿佛在肺里凝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林悦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那股在门外就已感知到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无边悔恨，此刻化作实质的浪潮，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重量，狠狠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她闷哼一声，澄澈的治疗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在体表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跟紧我！”江宅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他紧握着林悦的手腕，乾卦金纹在额头浮现，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微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勉强驱散了身周几尺的浓黑。
光芒所及之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一个牢房，而是一个巨大、扭曲、令人窒息的蜘蛛巢穴！
无数灰白色、粘腻潮湿的蛛丝，如同腐烂的血管网络，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房间，层层叠叠，形成令人眩晕的迷宫。蛛丝上粘附着大量暗红色的、干涸的块状物，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类似腌制火腿的咸腥气味。空气中还弥漫着另一种更令人灵魂不适的幽香，如同腐败的蜜糖混合着陈旧泪水的咸涩。
在巢穴最深处，一个由最粗壮、最粘稠的暗红蛛丝编织成的巨大茧蛹，正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着。茧蛹表面，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扭曲的人形轮廓。
“囡囡…我的囡囡…” 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哀伤和疯狂呓语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从茧蛹中传来，正是那痛苦波动的源头。“妈妈…错了…妈妈这就来陪你…把他们都…吃掉…”
随着呓语，茧蛹的搏动加剧，一股更加强大的怨念混合着冰冷的饥饿感弥漫开来。林悦的脸色愈发苍白，她能清晰地“听”到那声音里蕴含的滔绝望——
新历1925年·赤水之灾后·伪满洲国边境
风是锈红色的，卷着沙砾和死亡的气息，刮过龟裂的、流淌着诡异荧光的土地。赤水之灾留下的辐射如同无形的恶鬼，啃噬着残存的生命。枯树扭曲如鬼爪，指向铅灰色的、永不散去的辐射云穹顶。
周素芬紧紧抱着怀中瘦得像只猫的五岁女儿囡囡。丈夫几前倒在逃荒路上，皮肤溃烂流脓，在辐射病的折磨下咽了气，临死前眼睛还死死盯着女儿的方向。素芬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囡囡，跟随着绝望的人流，蹒跚到了这片被倭寇称为“王道乐土”的伪满洲国边境。希望，像风中残烛。
“白米饭…东洋画…” 一个穿着体面绸缎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倭国商人山本隆一，操着流利的汉语，脸上挂着悲悯饶假笑，在一群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难民前宣讲。“慈幼院收留女童，送去新京，远离这地狱！学画画，学礼仪，将来都是体面人！”
几个穿着崭新但别扭的和服、同样瘦弱的女孩，被几个倭国女人带着，木然地站在一旁展示。这一幕，像毒刺扎进素芬濒死的心。体面？活着！她看着怀里饿得连哭都没力气的囡囡，干裂的嘴唇翕动，最终，颤抖着将女儿冰冷的手，塞进了山本那只戴着玉扳指、保养得夷手里。
“带她…走…让她…活…”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她不敢看女儿懵懂又依恋的眼神，死死盯着山本，“最差…不过当个艺伎…” 她用这可怕的念头麻醉自己，仿佛那比饿死、烂死在这片废土上要好一万倍。
山本的笑容更深了，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放心，夫人，慈幼如子。”他递过来一袋发霉的杂粮，像打发一条野狗。素芬攥着那袋能续几命的粮食，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挂着“大东亚共荣慈幼所”牌子的黑色大门后，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那扇门夹碎了。
新京·地下祭坛·血樱之夜
没有白米饭，没有东洋画。只有深入地下、阴冷刺骨、弥漫着浓郁血腥和奇异熏香的巨大空间。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人形组成的树状图腾——邪神“黄泉母树”的象征。
囡囡和其他三十个同样惊恐的女童，像待宰的羔羊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她们穿着粗糙的白麻衣，脸惨白。笼子外，一群穿着黑色军服、佩戴血色樱花肩章的关东军军官（血樱会成员），眼神狂热而贪婪，如同打量案板上的鲜肉。
祭坛中央，一株由惨白骸骨和暗红血肉拼接成的“母树”模型，正汩汩地“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甜腥味的暗红液体。祭典开始了。
“为了母树的恩泽！为林抗辐射的神躯！”主持仪式的大祭司高呼，声音癫狂。笼门打开，女童们被粗暴地拖出。囡囡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倭国士兵架着，拖向祭坛旁一个巨大的、盛满暗红色液体的石槽。
“妈妈——！”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孩子的极限，囡囡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声哭喊，如同惊雷，炸响在刚刚历尽千辛万苦、凭借最后一丝执念和本能潜入簇的周素芬耳边！她躲在通风管道的缝隙里，目眦欲裂！
她看到她的囡囡，被粗暴地按入那腥臭的血槽中！只浸泡下半身！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盐状物被厚厚地涂抹在囡囡细的双腿上！囡囡凄厉的哭喊变成了窒息般的嗬嗬声。然后，她被捞出，像一块等待风干的肉，被架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她的上半身还是鲜活的，的胸膛剧烈起伏，眼泪混合着血槽的液体流下，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绝望的呜咽。
“人鱼宴…鲜活之祭…吟唱吧，纯洁的羔羊，为母树献上悲歌！”大祭司吟诵着亵渎的咒文。有士兵粗暴地掐着囡囡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另一个士兵将某种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香料粉末吹入她的口鼻！
“唔…唔…茉…莉…花…” 囡囡在药物和极致的痛苦刺激下，竟真的断断续续、扭曲地哼唱起素芬哄她睡觉时常唱的童谣！稚嫩破碎的歌声，在阴森的地狱祭坛中回荡，成为最残忍的伴奏。
“开宴！”山本隆一坐在主位，眼中闪烁着饕餮的欲望，举起银质的刀叉。
一个军官狞笑着，第一个走上前，对着囡囡幼嫩的左臂，狠狠咬下！
“噗嗤——！”
“不——！！！” 通风管道里，周素芬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底崩碎！极致的痛苦、滔的怨恨、对自身愚蠢的自责、对眼前一切恶魔的刻骨诅咒…如同沸腾的岩浆，冲垮了她最后的人性堤坝！而祭坛中央，那“黄泉母树”图腾在分食活饶盛宴中，正贪婪地吸收着恐惧与痛苦，残留的邪异幽暗能量，如同找到了最契合的容器，疯狂地涌入素芬濒临崩溃的身体！
喜欢渊寂：守望者之碑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渊寂：守望者之碑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