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船长！”轮机长绝望地喊道，“动力核心能量输出受干扰，供应不稳！强行上浮可能会导致反应堆过载！”
手足无措。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海军精英中蔓延。
向阳红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指挥席的扶手郑他正在脑中飞速思考着更极赌方案，哪怕是牺牲潜艇的部分结构，也要冲出去。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顶点。
一直闭目养神的陆渊，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无视了周围闪烁的警报和奔走呼喊的船员，径直走向了驾驶舱中央的主控台。
“站住！这里是驾驶重地！”向阳红身边的副官本能地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试图阻拦。
一只手，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韩清。
她什么也没，只是摇了摇头。
副官一怔，在韩清平静的注视下，僵硬地放下了手。
陆渊走到了主控台前，完全无视了那些满屏乱码和刺耳警报。他的视线扫过混乱的控制面板，然后落在了技术支持席位上，已经快要哭出来的王胖子身上。
他下达邻一个命令。
“切断所有非必要能源供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驾驶舱。
“包括主动声呐和动力辅助系统。”
驾驶舱内，瞬间出现了几秒钟的诡异安静。
然后，向阳红的怒吼爆发了。
“你疯了？！”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怒视着陆渊的背影，“在三千米的深海里关闭动力和侦测系统，这等于自杀！”
他认为陆渊的命令是在公然破坏指挥系统，是一个外行在面对危机时，因为恐惧而做出的最愚蠢的胡闹！
陆渊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他看着王胖子，下达邻二个命令。
“关闭所有外部照明。”
王胖子在听到陆渊的指令后，毫不犹豫地敲下了一串指令。
下一刻。
“蛟龙号”内部闪烁的应急灯光，熄灭了。
透过舷窗，能看到的那些穿透黑暗的外部探照灯光柱，也消失了。
整艘潜艇，连同它内部上百名绝望的船员，在一瞬间，彻底陷入了深海那亘古不变的，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郑
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和身边同伴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
恐惧，在绝对的幽闭和寂静中，如高压海水般从每一个缝隙渗透进来，挤压着每个饶神经。几十秒，却漫长得一个世纪。
驾驶舱内，一名年轻的船员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带着一丝呜咽。
“安静。”
韩清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她启动了腕表上自带的微光夜视功能，幽绿色的视野里，世界呈现出一种鬼魅的轮廓。
她看见陆渊依旧站在主控台前，一动不动，身形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只有一个轮廓。
而在不远处，向阳红上校的身形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钢缆。他没坐下，就那么站着，紧握的双拳让控制台的金属边缘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把一艘价值连城的国之重器，和一百多名海军精英的性命，交到这样一个疯子手里，然后陪他一起在深海里“装死”？
耻辱和愤怒在他的胸腔里燃烧。
又过了一分钟。
也许是两分钟。
在这片令人发疯的死寂里，时间的感知已经变得模糊。
“……有了。”
一个极度压抑的，蚊子般的细微声响，从技术支持席位上传来。是王胖子。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混杂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舰体……舰体外部的腐蚀音和撞击震动……消失了。”
他死死盯着自己平板上那唯一还在运行的，由“蛟龙号”被动传感器传来的最原始的物理震动波形图。那条原本狂乱跳动的曲线，此刻，已经彻底平复，变成了一条几乎笔直的横线。
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
死寂的驾驶舱里，能听见一片倒吸凉气之后，又强行憋住不敢出声的压抑动静。
韩清的微光视野里，她看到陆渊对王胖子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王胖子接收到信号，颤抖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操作，恢复了最低限度的内部照明。
柔和的白光再次亮起，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所有人都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外部摄像系统被重新激活。
主屏幕上，那片代表着绝望和死亡的蓝色光点，那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幻音水母”，已经不见踪影。
屏幕里只有无尽的黑暗，深邃，纯粹。
危机，以一种最匪夷所思，最违背常理的方式，解除了。
整个驾驶舱，鸦雀无声。所有船员，那些训练有素的海军精英，都用一种看待神鬼般的表情看着那个站在主控台前的背影。
“为什么？”
向阳红一个箭步冲到陆渊面前，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音量，但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关闭所有系统，放弃所有抵抗，它们反而会离开？这不合逻辑！任何生物在捕食时，都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到嘴的猎物！”
他质问着，像一个毕生信仰被彻底粉碎的信徒。他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战术条令，海军几百年积累的深海对抗经验，在这一刻被证明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不只是他，所有船员都投来了困惑不解的视线。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重塑他们崩塌认知体系的解释。
陆渊终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这位几近崩溃的上校。
“因为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不是猎物。”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扫过每一个劫后余生，脸上写满迷茫的船员。
“在下面，”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头顶的潜艇外壳，“在这片真正的深渊里，主动发光、主动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通常只有两种。”
“一种，是食物，用光亮和声音吸引自己的敌，完成生命的循环。”
“另一种，是正在捕食的顶级猎手，用光亮和声波作为自己的武器，宣告自己的存在。”
陆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刚才，我们的探照灯、我们的脉冲电网、我们的声波诱饵……让我们看起来，既像一种愚蠢的食物，又像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猎手。”
“所以，它们被吸引，也被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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