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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看着屏幕上接连弹出的灰色窗口,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
这不是屏蔽,是清洗。
就在刚才,系统提示音像爆米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响,视网膜前的红字疯狂滚动——【警告:全网数据库正在执行不可逆擦除操作,对象关键词:互助会、维权、劳资谈牛】
连她在海外服务器做的三个备份节点,也在同一秒断开了连接。
对方这次不跟你讲道理,也不搞舆论战,直接拔网线,要把这三年的记忆从互联网上彻底抹去。
“想玩‘焚书坑儒’这一套?”林夏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在冰凉的铝合金外壳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可惜,现在不是秦朝。”
她没去暗网找那些不靠谱的黑客,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存好的号码:“老赵,开工。我要八百一十三份,胶印,线装,用最次的纸,但墨要用最好的防水墨。”
三后,一场无声的渗透开始了。
没有宣发,没有链接,只有一本本散发着刺鼻油墨味的《普通人抗争实录》。
封面是粗糙的牛皮纸,每一本都有独一无二的钢印编号。
这批书没有走任何一家正规物流。
它们混在早起送奶工的保温箱里,夹在外卖骑手的餐盒夹层中,甚至被保洁阿姨压在清洁车的拖把桶下面。
它们像细沙一样,渗进了这座城市的各个社区信箱。
反击来得很快,也很拙劣。
某知名出版社突然推出一本装帧精美的《正能量职场故事集》,封面设计几乎一比一复刻了《实录》,内容却是清一色的“感谢磨难”、“吃亏是福”。
“恶心人是吧?”阿哲把那本精装书扔在茶几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姐,这活儿我接了。”
第二,一款名为“照妖镜”的AR程序在各个社群疯传。
市民只需要拿起手机,对着《正能量职场故事集》的任意一页扫描,屏幕上原本温馨的插画就会瞬间扭曲,叠加播放出一段真实的音频证言。
书店里,一个年轻女孩正对着书职主动降薪共克时艰”的章节扫描。
耳机里传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在楼道里崩溃的哭喊:“我降薪了,可房贷没降啊!你们这是逼我去死!”
女孩的手抖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她举着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发到网上,配文只有六个字:被正能量骗了。
不到两时,这个话题直接冲上了热搜榜首,把那本精装书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债借壳上石玩得溜。”顾沉舟看着热搜数据,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气,“不过,更有趣的是管委会那边的反应。”
某开发区管委会打来电话,冠冕堂皇地表示要采购五百本林夏她们的《实录》,理由是“作为企业管理反面教材参考”。
“卖给他们。”林夏头都没抬,正在给一本样书盖章。
“我答应了。”顾沉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补充协议,“但我加了一个条款:每本书的交付,必须由一名曾被该辖区企业裁员的前员工亲手完成,并且全程录像。”
交接现场就在某科技公司的融资路演大厅外。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教师,颤巍巍地将一本《实录》递到该科技公司cEo面前。
镜头怼脸,cEo的手僵在半空,死活不敢接。
那本书的封面上,手写着一行字:“第302号案例:我有教无类三十年,被你用‘年纪大不懂AI’一句话赶走。”
这段视频还没传完,大厅里的投资人就撤了一半。
“纸是有重量的。”李曼看着这一幕,轻声道。
她发现,这种原始的纸质传播,竟然撬开了人们封闭已久的嘴。
为了承接这些情绪,她在十六个城市的公园长椅、菜市场角落,甚至地铁站的立柱旁,放置了上百个防水铁海
盒子里只有便签纸和铅笔,盖子上贴着一行字:“你也经历过吗?”
一周时间,两万张手写纸条像雪花一样飞了回来。
有人写得潦草:“那被hR通知走人,我还在担心公司绿植没人浇。”
有人写得工整:“我不敢告诉老婆,每早上假装上班,在公园坐到黑。”
甚至有一张纸条上沾着泪痕:“我以为我是个废物,看了书才知道,原来错的不是我。”
这些碎片被李曼收集起来,脱敏后,成了新版《实录》最震撼的序言。
而这一切,都被陈导的镜头记录了下来。
纪录片《油墨未干》没有上线任何视频平台,而是直接拷贝在两千个U盘里,随书附赠。
某个地下室的放映会上,几十个年轻人挤在一起。
画面上,印刷机的滚筒轰隆隆作响,压出一行行黑色的铅字。
突然,画面一转,切入了实时监控录屏——那是网信办的服务器后台,正在疯狂执行批量删除指令,由于数据量过大,光标甚至出现了卡顿。
影片的最后一帧定格在一行字幕上:“有些东西,一旦印出来,就再也回不到黑暗里。”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在办公桌上。
那枚沾着黑色油墨的铅笔头静静地躺在咖啡杯旁,像一颗未爆的子弹。
【系统提示:物理媒介权重已提升。
信息可以被屏蔽,但物质承载的意义,终将渗入土壤。】
【当前局势判定:记忆围剿失败。】
林夏看着视网膜上浮现的这行字,紧绷了一整晚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她拿起那枚铅笔头,在指尖转了一圈,刚想站起身去冲杯咖啡,视线里那个原本安静的系统界面,突然再次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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