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未持续太久。几秒后，备用应急电源启动，幽绿色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惨白，将通道映照得如同某种怪物的腹腔，更加阴森诡异。空气中弥漫着烧灼的电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
李明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不住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沈渊和云薇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过载的设备，屏幕上大部分数据流依旧混乱，刺耳的警报声虽然减弱，但并未停止。
白烨甩了甩短刃，刃身上那幽蓝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面刚刚变得透明、此刻已恢复原状的岩壁，仿佛在防备着下一次冲击。
只有林风，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标枪。他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和心象之力。左肩的污染印记灼热难当，像一块烙铁嵌在肉里，刚才与织魂者意志的短暂碰撞，几乎要引动它彻底爆发。但他强行将其压制了下去，代价是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阵针扎似的剧痛袭向脑海。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与那王座阴影对视后的冰冷余烬，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残酷的冷静。
“能走吗？”他看向李明，声音因为力量的消耗而有些沙哑。
李明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但还是咬着牙，在云薇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能……能……”
“刚才看到的，记录下多少？”林风转向沈渊和云薇。
“能量频谱峰值……空间坐标偏移数据……还有那股意志冲击的残留波形……捕捉到一部分，但很多核心数据因为过载丢失了。”沈渊的声音带着懊恼和一丝后怕，“不过，足够证明我们找到了关键节点，并且……激怒了它。”
“激怒才好。”白烨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在幽绿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怕它不动，动了才有破绽。”
林风点零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平静下来的岩壁。它看起来和周围的岩壁再无区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窥视只是一场集体幻觉。但他知道不是。那无尽的虚空，无数的灵魂之茧，汇聚命阅王座阴影，以及叶晚晴那被困的、格外明亮的光团……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先退回临时安全点。”林风做出了决定。继续留在这里风险太大，织魂者虽然暂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有后续的手段。他们需要时间消化刚才获得的信息，调整状态，制定下一步计划。
返回的路程气氛更加凝重。通道似乎比来时更加幽深，那些墙壁上搏动的暗红组织仿佛也变得更加“活跃”，细微的蠕动感时刻挑动着众人紧绷的神经。李明的状态很差，几乎是被白烨半搀扶着前行，他的“污眼”因为过载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功能，只剩下对强烈污染的模糊感应。
回到位于上层通道岔路口临时设立的、由简易能量屏障保护的安全点，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沈渊和云薇立刻开始分析抢救回来的数据碎片。白烨负责警戒，同时处理了一下自己手臂上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形力量划出的、泛着黑气的细微伤口。林风则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边，闭目调息，努力抚平左肩污染和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双重痛苦。
李明蜷缩在角落，裹着保温毯，依旧在微微发抖。云薇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能量饮料，他接过去，双手捧着，热量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凉的掌心，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我……我看到好多……”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好多人在哭……在求救……那个‘王座’……它在吃他们……”
他的低语让安全点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过了一会儿，沈渊抬起头，脸色凝重地看向林风：“林风，数据分析有个初步结果。那个‘节点’……它不仅仅是一个单向的窥视孔或者力量渗透点。”
林风睁开眼，示意他继续。
“它更像是一个……双向的‘阀门’。”沈渊调出一个扭曲的能量流动模型，“织魂者的力量通过它影响我们这边，但同时，我们这边的某些‘强烈变量’，也可能通过它，对另一端产生微弱的影响。尤其是……与那些‘茧’产生共鸣的变量。”
林风目光一凝：“你是……晚晴？”
“不仅仅是叶姐。”云薇接口道，她指着屏幕上一条极其细微、几乎被噪音淹没的数据波动，“在我们窥视，尤其是你的心象之力与那节点接触，并且定位到叶姐所在的‘茧’时，我们检测到叶姐那边的灵魂波动，有了一次极其短暂但清晰的……加强。同时，连接她的那根主纺线，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干扰’的波动。”
林风猛地坐直了身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行动，我们的‘关注’，本身就能对她产生支持？甚至……可能干扰织魂者的控制？”
“理论上是这样，但效应极其微弱，而且代价巨大。”沈渊泼了盆冷水，“这次只是窥视，就引来了如此强烈的反击，还差点让李明崩溃，设备过载。如果试图进行更直接的干预，后果难以预料。”
希望如同悬崖边的细丝，微弱，却真实存在。
“不需要直接干预。”林风沉思片刻，缓缓道，“至少现在不需要。我们知道了路，知道了目标，也知道了……我们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他看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眼神锐利。
“织魂者很强大，它能编织命运，囚禁灵魂。但它并非全知全能。它会愤怒，会阻止我们窥视，这明它也在乎，也有忌惮。”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的印记，那刺痛此刻仿佛成了提醒他保持清醒的警钟，“它在暗处太久了，习惯了掌控一牵现在，我们这把意外出现的‘变量’，已经戳到了它的眼皮底下。”
“接下来怎么办？”白烨问出了关键问题，“知道了‘节点’，看到了‘王座’，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看着。”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充分的准备。”林风回答，“首先，确认这个‘节点’是否是唯一的，或者是否是最佳突破口。其次，我们需要找到安全利用这个‘阀门’的方法，至少是能够稳定维持短暂窥视而不引动反击的方法。最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们需要提升力量。我，以及……整个团队。”
他自己的心象之力需要更精密的掌控，左肩的污染必须找到压制甚至利用的方法。白烨、沈渊、云薇、李明，每个人都需要在接下来的可能更残酷的战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就在这时，林风的个人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苏婉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两行：
“伊莎贝拉回应。梵蒂冈秘典记载，‘织命者’与上古‘神骸’及‘心象’之力关联极深。另，叶晚晴体表银光活跃度上升百分之五，灵魂纺线边缘观测到未知能量涟漪。谨慎行事。”
林风关闭通讯器，眼中光芒闪烁。
伊莎贝拉的信息印证了他的部分猜测，织魂者的力量体系与他的心象之力，与那些上古的存在脱不开干系。而叶晚晴那边的变化……是源心之力的持续作用？还是因为他们刚才的窥视和关注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未知的能量涟漪……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抬起头，看向安全点外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博弈已经升级。从寻找线索，到确认目标，再到如今这无声的、隔着维度节点的相互试探与影响。
织魂者在编织它的网，而他们，这群深陷网中的蝼蚁，正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咬断那根最关键丝线。
“休息四时。”林风下达指令，“然后，我们继续。沈渊，云薇，优先尝试建立对‘节点’的稳定监控，哪怕是最低限度的。白烨，检查所有装备。李明……尽力恢复。”
他重新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那片混沌的灰色海洋。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平复力量，而是开始主动去接触、去理解左肩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污染，去揣摩那惊鸿一瞥中感受到的、属于织魂者王座阴影的冰冷规则。
危险？当然危险。
但比起叶晚晴灵魂被不断侵蚀的痛苦，比起那无尽虚空中无数灵魂之茧的绝望哭泣，这点危险，微不足道。
他深知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要想实现目标，就必须不断超越自我、突破极限！只有让自身实力得到质的提升，才能够在这场残酷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并以最快速度寻觅到那一条通向至高无上王座之路径所在之处啊！
为了带她回家。
安全点内，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众人或沉重或压抑的呼吸声。深渊依旧寂静，但那寂静之下，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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