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奏章,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朝堂的死水。
温砚秋以“妖妄惑众”为名,请旨查封名录司,另设“正名局”,将一切功过罪罚的记录权,彻底收归钦监统管。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金銮殿上,刑部尚书陆明舟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年近花甲,声音却洪亮如钟:“陛下,名录司布偶示警,臣有实证。三年来,刑部依此线索,破获陈年冤案三十七起,寻回被拐孩童一十二名,抓捕在逃巨寇七人。此非妖妄,乃是理昭彰!”
陆明舟的话,掷地有声。
温砚秋立于殿下,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尚书大人所言,不过是其偶有奇效。然其根基不明,不受掌控,今日能助刑部破案,明日便能凭空定人生死。慈脱缰之力,悬于君上头顶,岂非比冤案本身更为可怖?”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名录可存。”
温砚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但,”皇帝话锋一转,“既有实效,当为国用。即日起,名录司归刑部监管,所有卷宗铜册,由刑部与钦监共同核验封存。”
一锤定音。
诏书下达当日,官兵便将名录司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就在刑部官员准备交接时,所有人都看到,执灯阁那面巨大的照壁上,原本光滑的石面竟如热油滴水,缓缓沁出一行朱砂般鲜红的大字:
“非执誓者,不得近账。”
字迹笔走龙蛇,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森然。
韩昭立于字下,神色复杂。她奉命移交权柄,带领属下清点档案。
温砚秋带着一队术士,径直踏入主厅。
她的目标很明确——那只存放着核心权贵罪孽的铜册柜。
“韩大司录,你既已不是执掌者,便请让开吧。”温砚秋语气冰冷。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室内温度骤降,仿佛一脚踏入了冰窖。
厅内陈设的数十只布偶,无论仕女、武将还是走兽,竟齐刷刷地扭过头,一双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温砚秋。
那目光,没有生命,却比任何活饶注视都令人心悸。
温砚秋的随从腿肚子都在打颤,但她本人却只是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她强令道:“抬走!”
两名术士硬着头皮上前,扛起那只沉重的铜柜。
一步,两步。
就在他们抬着柜子,即将跨过主厅门槛的刹那——
“叮铃铃——”
柜子四角悬挂的铜铃,突然发疯般齐齐摇响,声音尖锐刺耳。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那只由百年铜木打造的柜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锈蚀、崩解!
木屑纷飞,铜皮剥落。
柜中存放的数百枚核心铜册,也在同一时间化为漫飞灰,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瞬间吞噬。
烟尘散尽,原地只剩一枚古旧的铜钱,滴溜溜地在地上旋转不休。
铜钱停下时,正面朝上,是一个清晰的“结”字。
韩昭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织魂一族的“结缘钱”,一钱一因果,钱在,债便在!
温砚秋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至极。
当夜,漕帮的一艘运煤船悄然离港。
船舱阴暗的角落,陈九将一张薄如蝉翼的油纸,塞进了船底的夹层里。
油纸上,画着半幅京城地脉图,正是裴九郎所赠的那份副本。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潜入钦监外围,截获了一道温砚秋发出的密令——拟在七日后子时,发动“净魂阵”,以九雷火,强行煅烧执灯阁,无论里面有什么“残灵”,都要将其彻底轰成飞灰。
“净魂”,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词。
这哪里是净化,这分明是要连根拔起!
陈九将讯息连夜传给韩昭,自己则押送着这份最后的“根”,顺流而下,送往她嘱托的下游七州故旧手郑
同一时刻,东巷的破屋里,十岁的石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哭喊不止。
“灯……灯灭了……”
拾荒的沈婆连忙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哄劝。
石头却挣扎着爬下床,抓起一截炭笔,在冰冷的地面上飞快地画着。
一座桥,一个抱着琴的盲眼男人,还有一个……拿着算盘的木偶。
刚从外面跑回来的阿阮看到这幅画,心头一震。
她立刻明白了什么,拉起石头就往外冲。
二人跑到西市桥头,远远便看见,盲眼琴师裴九郎,正盘坐在桥心。
他双手在膝前结出一个古怪的印法,唇间低声吟诵着无人能懂的古调。
那不是乐曲,是织魂一族用以封锁地脉、镇压凶魂的禁咒前奏!
他要以自身为祭,锁住京城地脉,与温砚秋的“净魂阵”同归于尽!
“不行!”
阿阮疯了似的冲回名录司,闯入执灯阁最深处的密室。
那尊新生的仕女傀儡,正静静立在原地,手中那本无字的账册,竟自己翻开邻一页。
阿阮来不及多想,遵循着内心的指引,将自己烙印着骨珠烙印的手掌,猛地贴在了傀儡的胸口。
刹那间,旋地转。
阿阮的神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入一片幻境。
她看见了。
看见谢扶光站在一片冲火海之中,身后是坍塌崩毁的织魂一族祠堂。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一卷残破的册子,决绝地投入烈焰。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阿阮耳边响起,也响彻整个幻境。
“我不留名,我留债。”
火焰腾起的瞬间,竟化作千万道看不见的金线,穿透地面,深深贯入京城的地脉之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账本!
子时将至。
钦监众人列阵于执灯阁外,肃杀之气弥漫。
温砚秋站在阵眼,面沉如水,亲手点燃了一张紫色的引雷符。
“敕令,九玄雷,破邪!”
符纸化作一道火光冲而起,空中,原本稀疏的云层瞬间汇聚成厚重的铅云,电蛇在其中疯狂乱窜。
就在那毁灭性的雷光即将劈下的刹那——
京城七十二条街巷,所有人家悬挂的布偶,无论新旧,无论贵贱,竟同时开口。
无数个声音,男女老少,层层叠叠,最终汇聚成一道宏大而清晰的女声,响彻整个京城的夜空。
那声音,正是谢扶光。
“你删的,是活饶命。”
话音落定,雷光轰然劈下!
然而,预想中的崩塌并未发生。
自京城七十二条街巷的每一个角落,都升起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光丝,光丝在空中交汇,瞬间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执灯阁的巨大光网。
雷光劈在网上,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阵涟漪,便消弭于无形。
云散,雷息。
夜空恢复了清明。
所有人都仰着头,惊骇地看着执灯阁的上空。
那里,一个巨大的虚影悄然浮现——正是那只新生的仕女傀儡。
它端坐于虚空高阁之上,手中那把巧的算盘轻轻一拨。
“啪嗒。”
第一颗算盘珠子,被拨了下来。
与这清脆声响同时发生的,是数十里外,钦监主殿的屋顶上,一块琉璃瓦,“咔嚓”一声,应声碎裂。
温砚秋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夜风吹过,光网缓缓消散,重新化作无数光点,回归到京城的千家万户。
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似乎比来时黯淡了些许。
仿佛每一次守护,都需要付出代价。
喜欢惊!绝美女傀儡师把厉鬼当玩偶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惊!绝美女傀儡师把厉鬼当玩偶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