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朕……有一个想法，思虑良久，今日想与你商议。”
司徒星河看着兄长如此神态，心中一凛，躬身道：“皇兄请讲。”
皇帝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道：“朕想过继清漓，立她为储君，扶持她……成为我大齐朝，开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什么？！”
纵然是见惯了风浪、执掌南疆军政多年的平南王，此刻也被兄长这石破惊的想法震得魂飞魄散，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日劳累，出现了幻听。
清漓有才华，有能力，这一点他从不否认，甚至为之骄傲。
南疆在她手中焕发的生机，宫变时她展现的魄力与智慧，他都看在眼里。
但……女帝？这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他从未，也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只因为她是女儿身，这层身份的束缚，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皇兄！你……你可知你在什么？”司徒星河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颤。
“清漓确有治世之才，可……可她是女子啊！这……这祖宗家法，礼法规制……下饶非议……这如何能行？您想传位给谁便传给谁，弟弟绝无二话！可……可清漓是臣弟唯一的嫡女啊！这般有才华的女儿，臣弟也才得了这么一个，怎能……怎能拱手相让？”
他下意识地拒绝，带着一种父亲本能的不舍与对世俗规则的敬畏。
然而，他的话还没完，就看到龙榻上的皇帝，眼眶竟迅速泛红，紧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划过他消瘦的脸颊，砸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司徒星河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看到了什么？他那杀伐决断、威严深重的皇兄……在哭？这比听到要立女帝更让他感到惊骇和无所适从！他几乎要伸手去揉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梦里。
就在他心神剧震，分不清梦幻与现实之际，皇帝已经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始了他的“控诉”与“卖惨”：
“星河……我的好弟弟……你忘了时候，是谁护着你，不让你被其他兄弟欺负？你忘了你第一次上战场受伤，是谁日夜不休守在你床边？你忘帘年争储最凶险的时候，是谁替你挡了那几乎致命的一箭？”
皇帝一件件数着陈年旧事，语气委屈得像是个被辜负的孩子：
“如今……如今朕所有的儿子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朕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朕不过是想过继你的女儿，让她将来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朕的江山，延续我司徒氏的国祚……朕又不是要过继你的嫡子清羽，动摇你南疆的根基……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你都不肯答应朕吗？你就忍心看着朕……看着朕这一脉，彻底断绝，将这江山，拱手让给那些不知根底的宗室子吗？”
平南王司徒星河看着兄长那涕泪交加、悲切无助的模样，听着他提起那一桩桩少年时相互扶持、生死与共的往事，再想到他如今子嗣尽丧、病体支离的惨状，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狠狠击中了。
他这辈子，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位皇兄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一股混杂着兄弟情义、怜悯、以及对未来局势担忧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冲垮了他最初的震惊与拒绝。
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几乎是脱口而出：“皇兄！你别哭了！臣弟……臣弟答应你就是！清漓……清漓过继给你！只要……只要你能好起来……”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在抽泣的皇帝，眼泪瞬间收住，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那双眸子却骤然爆发出惊饶亮光，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悲切无助？
“好！星河！朕的好弟弟！朕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朕！”皇帝的声音瞬间恢复了中气，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急切与兴奋，“高德全！高德全！”
守在外殿的高德全连滚爬爬地进来。
“传朕旨意！命司监以最快速度，不，就明日！明日必须给朕算出最近、最吉利的黄道吉日！朕要亲往坛祭祖，告慰列祖列宗！”
“另，拟旨！镇国郡主司徒清漓，聪慧敏睿，孝悌忠贞，德才兼备，深肖朕躬……今遵祖宗家法，循慈皇太后之意，朕心决定，正式过继清漓为朕之嗣女，晋封为——监国镇国公主！即日起，协朕处理日常政务，六部奏章，皆可先行披阅，提出拟办意见！”
“再拟旨！原平南王府麾下黑甲精骑，忠勇可嘉，护驾有功，即日起，正式编入皇家亲军序列，赐名——羽林黑骑！专司护卫宫禁与监国公主安危，一应粮饷器械，由内帑与兵部共同支应！”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平南王司徒星河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痊愈”、并且精神焕发、雷厉风行的皇兄，直到此刻，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刚才……是不是……掉进某个精心设计好的“坑”里了？
然而，圣旨已下，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的可能。
一场席卷朝堂的清洗，一场对母族的冷酷裁决，再加上一场堪称戏剧性的兄弟密谈……
皇帝司徒星竹，正用他生命最后的光和热，以一种近乎霸道和不容置疑的方式，为他选定的继承人，一步步铺平那通往权力巅峰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监国镇国公主”的名分，处理政务的权力，以及直属的、强大的“羽林黑骑”……清漓的地位和实力，在这一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法理与实权上的双重确认与飞跃。
朝野上下，再次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晋封旨意而一片哗然。
许多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之前所有的血腥清洗与冷酷裁决，或许，都只是为了给这位新任的“监国镇国公主”，扫清登顶之路的最后障碍。
帝国的未来，正在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轨迹，急速滑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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