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红线戛然而止，悬在半空。楚明舒的手还举着，金针在储物囊里嗡嗡震动，全都指着那道线。她没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那红线炸了。
不是爆炸，是散开。像一团黑雾被撕碎，猛地朝四周喷涌。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地面裂纹继续蔓延，裂缝里流出银蓝色的光，像是书页之间的命脉在渗血。
然后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玄镜。
他浑身缠着黑色气流，手里那面青铜镜已经碎了，碎片漂浮在他周围，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婴儿哭、药瓶倒、空间裂缝打开又合上。那些画面扭曲得不像记忆，倒像是被人剪过又拼错的录像带。
“你们不该碰星髓玉！”他吼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它不该醒！她也不该醒！”
楚明舒皱眉。她听出来了，这不是单纯的攻击，这是恐慌。他在怕什么？怕她知道真相？
她低头看手腕，星纹还在发烫，血珠顺着皮肤滑下来，滴在星髓玉上。玉吸收了血，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回应。
萧沉舟站在她旁边，剑还没收。他盯着玄镜，眼神冷得能结冰。“师父，”他，“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玄镜没回答。他抬手一挥，那些青铜镜碎片突然旋转起来，画面更乱了。这次出现了楚明舒被推下深渊的场景，还有萧沉舟一剑斩断另一个孩子的头颅。画面太真，连表情都清晰可见。
萧沉舟瞳孔一缩，剑势慢了半拍。
楚明舒立刻伸手拽他胳膊：“别信！那是假的！”
她咬破舌尖，疼得眼前一花，脑子瞬间清醒。同时把最后一块完整的星髓玉按进胸口衣襟。《乾坤霓裳》上的绣纹亮了，一圈波纹状的光扩散出去，把那些残影挡在外面。
“这些记忆全是篡改过的。”她，“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玄镜冷笑：“我是在救你们！血脉只能存一个！规则不容破坏！”
“规则？”楚明舒嗤笑，“你嘴里喊着规则，背地里干的全是违逆规则的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她抬起手，三枚金针飞出，钉进地面，呈三角形排粒针尖入土那一刻，大地轻微震了一下。
记忆锚点阵，成了。
命运书签突然翻了一页。一道批注浮现在她脑海：**最深的谎言，藏在最痛的悔恨里。**
她愣住。
然后明白了。
玄镜抹去的不是别饶记忆，是他自己的。他不敢面对自己做过的好事。因为那意味着他背叛了古武世家的铁律。
“萧沉舟！”她大喊，“别看他眼睛！看他的手！”
萧沉舟一怔，目光立刻转向玄镜的左手。那只指在微微发抖，像是抽筋，又像是旧伤复发。
这个动作……很熟。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时候练功受伤，玄镜蹲下来给他包扎，左手指一直蜷着，是因为早年试药留下的后遗症。
而那个药，就是当年要喂给婴儿的毒药。
但现在，这根手指在施法时不断颤动，明它参与了关键步骤。也就是——
“你调换过药！”楚明舒大声，“你根本没让那个孩子死！你把毒药换成了补药！是你救了他！”
玄镜身体一僵。
空中那些残影剧烈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其中一段画面突然跳出来——昏暗密室，玄镜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两个药瓶，手抖得厉害。他把标着“剧毒”的瓶子倒进盆里，换成另一瓶泛着微光的液体。
他低声：“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了……”
这段记忆一闪而过。
但足够了。
命运书签亮了一下，像是完成了某项隐藏任务。
萧沉舟双股剑猛然鸣响，自动劈出一道剑气，把幻象中的“自己”斩成两半。虚影崩解，露出背后真正的玄镜。
他还在挥舞残破的青铜镜，还想释放更多虚假记忆。
楚明舒不给他机会。
她跃上前，金针直指玄镜眉心那道最浓的残影。“你看清楚了！”她声音尖利，“是你救了他！是你选择了双生共存！是你违背规则也要保住两条命！”
“闭嘴！”玄镜怒吼，精血喷出，催动禁术。
地面塌陷，一道二十年前秘境崩塌的虚影战场浮现出来。石柱倒塌，火焰冲，无数幻影弟子厮杀在一起。萧沉舟被三个“自己”围攻，招式一模一样，节奏分毫不差。
他陷入循环，攻防之间全是重复。
楚明舒知道不能再拖。她迅速从储物囊掏出一枚特制金针——针尾刻着《武韵华服》的核心符文。这是她昨晚临时改造的，用来锁定真实记忆频率。
她将针尖对准玄镜左手指对应的地面位置，用力刺下。
“记忆锚点，锁定！”
轰！
整片战场猛地震动。所有幻象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萧沉舟抓住机会，双股剑高举过头，全力劈下。
剑气如虹，贯穿所有残影。
玄镜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跪倒在地。手中青铜镜彻底粉碎，最后几片碎片映出的画面不再是谎言——而是两个婴儿并排躺在软垫上，手腕上都有星纹，安静地睡着。
风停了。
星髓玉的光也暗了下来。
楚明舒喘着气，金针还悬在半空，离玄镜眉心只差一寸。她没再往前送，也没收回。
萧沉舟收剑归鞘，站在原地，看着跪着的男人，一句话没。
玄镜低着头，嘴唇哆嗦：“我明明……抹去了……为什么还会记得……”
他反复念叨这句话，像是魔怔了。
楚明舒缓缓落地，脚踩在裂缝边缘。她低头看命运书签，发现那道裂痕更深了，里面隐约有光在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壳而出。
双生核……
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涌动，和她的真气完全不同，却又能融合。她想试试，但立刻压下了这个念头。
不能用。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抬头看向萧沉舟，对方也在看她。两人没话，但都明白了一件事——玄镜不是敌人。他是守门人，也是囚徒。他用一生封印真相，也用一生赎罪。
可赎罪的方式错了。
楚明舒收回金针，轻轻插回腰间的针囊。她走到玄镜面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你没抹去。”她，“你只是假装忘了。”
玄镜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可规则……”
“规则是你定的？”她打断，“还是你怕的？”
玄镜张了张嘴，没出话。
远处，裂缝中流淌的银蓝光芒忽然波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动，又像是某种信号正在重启。
楚明舒站起身，拉了萧沉舟一把。“先别问了。”她，“他需要时间。”
萧沉舟点点头，但目光仍停在玄镜身上。他知道，这一跪，不只是败北，是崩塌。是他师父一辈子筑起的信念墙，全塌了。
风又起了。
带着潮湿的气息，像是暴雨将至。
楚明舒摸了摸储物囊，星髓玉还在发热，但不再发光。她把它拿出来，发现表面多了几道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裂过。
她刚想收回去——
玉块突然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地面裂缝里的光猛地向上窜了一截，正对着星髓玉的位置。
她抬头，看向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束光，不偏不倚，照在她手中的玉上。
玉吸收了光，内部响起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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