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下，坤宁宫便成了京城所有有适龄女儿的重臣勋贵之家目光的焦点。
礼部尚书周大人纵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协同皇后慕容昭懿，开始紧锣密鼓地筛选伴读人选。
名单很快拟定，皆是家世显赫、门风清正、且年龄在五至七岁之间的聪慧女孩。几日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坤宁宫偏殿被布置得温馨雅致，慕容昭懿端坐主位，凤宸御侍立一旁，神情沉静地观察着。
凤云舟则被勒令在隔壁“候着”，免得他咋咋呼呼吓到姑娘们。殿内一角，铺着厚厚的绒毯，凤倾羽正专心致志地用彩色的积木搭着房子，对即将到来的“面试”浑然不觉。
很快，在宫女的引导下，几位精心装扮过的姑娘，在各自母亲或嬷嬷的陪同下，鱼贯而入。
她们穿着各色精致的袄裙，梳着可爱的发髻，脸或紧张或好奇，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向皇后和太子行礼问安，声音或清脆或细弱。
慕容昭懿面带温和的笑容，一一询问了女孩们的名字、年龄、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识得几个字寥等。
凤宸御的目光则锐利而沉静，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女孩的举止、眼神、以及她们身后母亲或嬷嬷的表情。
他在评估，评估这些女孩本身的性情资质，也在评估她们背后家族的态度和可能带来的影响。
女孩们大多表现得很得体，回答也中规中矩。
有的喜欢读书写字，有的喜欢画画，有的喜欢安静地绣花。
她们的礼仪无可挑剔，眼神也尽量保持着符合年龄的纯真，但那份在深宅大院里早早熏陶出的谨慎和拘束，却难以完全掩饰。
偏殿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分，只有女孩们细声细气的回答和阿梧偶尔摆弄积木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轮到最后一个女孩了。
“臣女叶璃，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子蓬勃的生气，与前面几位软糯的声线截然不同。
慕容昭懿和凤宸御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
只见站在队尾的姑娘，约莫六岁年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装短打，外面罩了件同色系绣着翠竹的马甲，在一众繁复裙装中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她没有梳那些复杂的发髻，只是将乌黑的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用红绸带系着，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活泼地晃动着。
一张脸圆润饱满，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毫不怯场地迎着皇后和太子的目光，嘴角还带着一丝明朗的笑意。
她的母亲，一位气质利落、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妇人，站在她身后半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知道女儿这性子，在规矩森严的皇宫里，未必讨喜。
“叶璃？”
慕容昭懿看着名册，知道这是禁军统领叶铮的幺女。
“告诉本宫，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呀？”
“回娘娘！”叶璃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坦率，“臣女喜欢爬树！掏鸟蛋！还喜欢看我爹操练兵士时学打拳！骑马！还喜欢听我爹讲军营里的故事！”
她一边，一边还兴奋地比划了两下拳头，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虎虎生风的气势。
她的话音一落，旁边几位姑娘和她们的家人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有惊讶，有不解，甚至隐隐有些轻视。
在她们看来，这简直……太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凤宸御的眉梢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向叶璃的眼神里，那份审视淡去，多了一丝探究的兴趣。
这女孩身上的鲜活、大胆和不拘一格，在这堆被规矩束缚得有些僵硬的“淑女”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慕容昭懿也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兴味，“哦？爬树打拳？倒是少见。那……识字读书呢？可喜欢？”
叶璃的脸立刻皱了起来，诚实得可爱，声嘟囔，“写字……手好酸。那些字，像蚂蚁打架，看得头晕……”
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娘，读书能懂道理！像花木兰那样的故事，我就很喜欢听！也……也愿意学！” 那纠结的表情，带着孩子气的坦诚。
慕容昭懿和凤宸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这直率劲儿，倒和阿梧抗拒识字时的模样，有几分异曲同工。
就在这时，偏殿里一直专注于自己“建筑大业”的公主，似乎被叶璃那清亮的声音吸引了。
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那个穿着鹅黄色衣服、话很大声的姐姐。
恰在此时，叶璃的母亲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注意礼仪。
叶璃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站好，结果脚下不知怎么被自己的马靴绊了一下，“哎哟”一声，一个趔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璃儿！”她母亲低呼一声。
旁边的女孩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眼看就要摔倒，叶璃反应倒是极快，腰一扭，双手下意识地在地上一撑，虽然姿势有些狼狈，但竟然稳稳地站住了！
只是头上的红绸带马尾辫甩得老高，脸因为这一下也涨得更红了。
“噗嗤！”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瞬间的安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绒毯上，公主凤倾羽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积木，正指着叶璃刚刚那滑稽又利索的“自救”动作，咯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胖手拍着地毯，开心极了，“姐姐……摔跤！好玩！”
叶璃站稳了，听到笑声，非但没有觉得丢脸，反而看向那个笑得开心的粉团子，自己也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凤倾羽做了个鬼脸，“嘿嘿，没摔着！”
“璃儿，不得对公主无礼！”
完，叶夫人拱手作揖，“见过公主殿下。”
叶璃也学的有模有样，“见过公主殿下。”
凤倾羽摆摆手，“免礼……呀。”
凤倾羽似乎对这个会“摔跤”又不怕出丑、还会做鬼脸的姐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摇摇晃晃地从绒毯上爬起来，迈着短腿，径直就朝着叶璃跑了过去，完全无视了其他几位打扮得如同精致瓷娃娃般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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