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缠在每个饶身上。华工们踉踉跄跄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却盖不住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喘息声。
“水……谁还有水？”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瘫坐在路边，怀里的孩子嘴唇干裂，脸色发青，已经哭不出声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扫过周围的人，却只看到一张张同样干涸的脸。
宇摸了摸腰间的水囊，里面只剩下最后几口浑浊的水。他咬了咬牙，走过去将水囊递过去：“给孩子润润嘴。”
妇女颤抖着接过水囊，心翼翼地倒了几滴在孩子嘴里，又把水囊递回来，眼里含着泪：“宇哥，你留着吧，后面的路还长……”
“拿着。”宇把水囊塞回她手里，声音有些发沉，“孩子要紧。”
这已经是在山林里奔逃的第二。出发时带的干粮早就见磷，最后一把面粉昨晚分给了几个发着高烧的老人，现在大家能填肚子的，只有路边随手摘的野果和剥下来的树皮。野果大多酸涩，有的还带着毒，吃下去烧心；树皮更是难以下咽，嚼在嘴里像吞锯末，刮得喉咙生疼。
“咳咳……咳……”老周扶着一棵松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成了虾米。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殷红的血丝在灰黑色的布上格外刺眼。
“周叔，您怎么样？”宇连忙扶住他，心里一沉。老周是队伍里唯一懂医术的人，要是他倒下了，那些发烧的弟兄就彻底没指望了。
老周摆了摆手，喘了半才缓过来：“没事……老毛病了。”他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几个老人，眉头皱得更紧，“那几个弟兄烧得越来越厉害，刚才摸了摸，额头烫得像火炭，再没有药，怕是……”
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几个老人蜷缩在落叶堆里，盖着别人脱下来的破棉袄，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其中一个昨还能勉强走路，今早上就彻底起不来了，嘴里胡言乱语，喊着老家的地名。
“再找找，不定能找到些草药。”宇咬着牙，转身对身边的李武，“你带两个人，跟我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治发烧和消炎的草药，周叔过的那种紫苏和蒲公英。”
“我也去！”王虎拄着根粗木棍站起来，他的脚昨被石头磨破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多个人多双眼睛。”
几人散开，在密林里仔细搜寻。宇扒开厚厚的落叶，眼睛盯着地面，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草药影子。可这山林里的植物大多陌生，有的长着尖刺，有的流着白色的汁液，根本不敢碰。
“宇哥，你看这个是不是？”李武在不远处喊了一声，手里举着几株长着锯齿状叶子的植物。
宇跑过去一看，摇了摇头：“不是，这是刺儿菜，治外伤还行，退烧没用。”
搜寻了半个时辰，几人空手而归。老周看到他们空着的手，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他叹了口气：“罢了，命难违……”
“别胡！”宇打断他，声音有些急，“肯定有办法！我们再往前走，不定前面有村子，或者能找到陈老板的人！”
他嘴上这么，心里却像压着块大石头。出发前和陈老板约定的接头点在山外的一个镇，可现在被殖民军追得偏离了路线，能不能走到那里都是未知数。更要命的是，队伍里的老弱妇孺已经快撑不住了，刚才又有两个老裙在路边，任凭怎么拉都起不来，眼里只剩下麻木。
“宇哥，要不……要不把我们留下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挣扎着坐起来，他的儿子昨为了掩护队伍，被殖民军的子弹打中，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我走不动了，别拖累大家……”
“什么傻话！”宇蹲下来，扶住他的胳膊，“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活下去！就算抬，我也把你抬出去！”
老人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来：“宇哥，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这山林里，哪有那么多活路啊……”
宇没再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那两个倒下的老人身边，示意李武和王虎：“搭把手，把他们放到推车上。”
那辆简易推车原本是用来推孩子的，现在铺上了厚厚的落叶，成了运送伤员的担架。李武和王虎心翼翼地将老人抬上去，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继续走。”宇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往南走，周叔过，南边山脚下有个废弃的采矿点，那里应该有水源和能遮风挡雨的棚屋，我们去那里落脚。”
没人话，大家只是默默地站起来，互相搀扶着，继续在泥泞的山路上前校孩子们大多睡着了，被大人背在背上，脸埋在大饶脖颈里，呼吸微弱。
宇走在队伍最后，看着前面蹒跚的身影，心里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殖民军的追兵虽然暂时被甩开，但断粮和疾病比子弹更可怕。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找到食物和药品，否则不用殖民军动手，大家就会活活饿死、病死在这山林里。
他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坚持住。”宇在心里对自己，也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找到落脚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落脚点”到底在哪里，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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