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对过年是非常看重的，每年到了这时候，网上就会针对南北方过年的差异开始展开讨论。
包不包饺子对北京人来确实非常重要，这是阖家团聚的一种很具象化的表现方式。
陶莹不算很会包饺子，她擀面和调馅儿都是嫁进项家之后跟着王翠英学会的。
今年大家都一块儿动手，老爷子很会和面，带着他儿子孙子给陶莹帮忙。
今年老爷子早早就准备好了铜钱，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淘来的，陶莹看了不想扫兴，但是包到饺子里去之前，还是放锅里先煮过几回消消毒。
项修竹凑到他妈跟前来问：“妈，咱以前也这样包饺子的吗？”
他那会儿还，确实没有太深刻的记忆。
陶莹就一边切韭菜，一边告诉他：“对啊，以前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年咱都是这样包饺子的，而且她每年都给你开灶，铜钱饺子一定会到你碗里，你那会儿还不领情呢，非不爱吃。”
项修竹想了想，完全失去了这段记忆，于是又问：“那最后呢？我吃了吗？”
“吃是吃了几口，然后就跑院儿里玩儿去了，”陶莹切好了韭菜又去切白菜，“想你奶奶吗？”
“想，”项修竹没有丝毫犹豫，“我总觉得当时好像很简单的事，现在想要再拥有，就不可能了，妈，这是不是就是在告诉我们，让学会珍惜当下啊？”
陶莹想起来一句以前他们还年轻的时候最流行的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项修竹不知道这句，还以为是他妈原创呢：“妈，您可太厉害了！这句简直太神了！”
陶莹就很无语：“儿子，这是纳兰性德写的，不是你妈写的。”
她看了看儿子又：“平时还是别总去抖空竹，得空了也看看书。”
起看书，项修竹又来了精神：“妈，您会做茄鲞吗？”
陶莹“啊？”了一声，问：“什么响？”
“茄鲞，《红楼梦》里第四十一回里提到的那个茄鲞！”
项修竹兴致勃勃给她介绍：“凤姐好认真的过做法的，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签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钉子，拿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
陶莹：“……”
“不会吗？我还以为挺简单的呢。”
“……挺简单的为啥刘姥姥回去了不做呢？”
“因为她家里穷啊，没有那么多鸡嘛，咱家现在买只鸡还是能买得起的吧？更何况过年呢！”
项修竹还有其他备选：“荷叶莲蓬汤呢？第三十五回里写的，就是宝玉挨打后想吃的那个荷叶莲蓬汤，书中描述其做法是用银模子将新鲜的荷叶与莲蓬捣成汁，和在面里，做成各种形状的面疙瘩，再用鸡汤慢慢煨煮。”
陶莹觉得不应该打消儿子读书的积极性。
只是他读得好像有点跑偏。
不管了，先读再纠正回来吧。
于是大年三十晚上，除了包的饺子之外，陶莹还做了茄鲞、荷叶莲蓬汤、糟鹅掌鸭信、糖蒸酥酪、火腿鲜笋汤和酒酿清蒸鸭子。
陶莹在做之前，特意去“请教”了儿子具体做法，母子俩一起翻书去找具体做法。
《红楼梦》第八回里提到了宝玉夸珍大嫂子的糟鹅掌鸭信，但是做法没有详细描述。
陶莹直接把鹅掌和鸭信洗干净，再用香糟卤腌制入味，也算是做成了。
糖蒸酥酪是一道奶制品，是贾元春省亲后命人给贾宝玉留了这道点心。
陶莹按照自己理解的，把新鲜的牛奶加糖蒸熟，项修竹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香甜细腻，入口即化！”
“……儿子你是不是最近看吃播了？”
还入口即化，辞都是一套一套的。
项修竹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应。
至于火腿鲜笋汤，只在疏离第五十八回中提了一回，陶莹只知道是以鲜笋为主料的羹，但书里没提具体做法，她推测是把火腿和鲜笋一起炖煮，就干脆直接用冬笋来做了，提前买冬笋都费劲。
当爹妈为了鼓励儿子读点儿书，真是不容易啊。
酒酿清蒸鸭子就好做多了，项修竹是书里第六十二回中提到柳家的给芳官送了一碗酒酿清蒸鸭子，做法也并不复杂，就是材料多零。
陶莹先把鸭子开膛洗净，家里没有江南上好的酒酿，干脆就用二锅头一杯代替，然后再把火腿、大头菜、香蕈、笋丁、酱油、葱花装到鸭肚子里，外用鸡汤隔水蒸透就成。
老项家可从没吃过这么精致的年夜饭。
项有志看着一桌子菜问：“这都是你做的？”
陶莹还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和竹子一块儿翻书做的，也不完全是按照《红楼梦》里的做法，那太复杂了，就做了个七八成吧。”
“我妈也太厉害了，”项修竹由衷感慨，“我以后也要学！”
“那以后你想当厨子吗？”项有志问。
“我想抖空竹啊，”项修竹回答，“但在家里可以当厨子做给您跟我爸妈吃！”
“也能做给你媳妇儿吃，”项有志笑眯眯，“咱老项家的男人，都得会做饭才校”
项修竹不太理解：“但咱家不都是我奶跟我妈做饭吗？”
“那是因为嫌弃我跟你爸做饭难吃，”项有志，“但只要她们不嫌弃，咱俩都是可以做出来饭的。”
“最重要的是，”项安国补充道，“她们总有自己的事儿干，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咱最起码得做到，不拖后腿，不能把自己饿死。”
“我忙起来不也是你爸做好饭给你吃么，”陶莹笑着，“他现在手艺也是练出来了，不做得顶顶好吃，那也是家常口味嘛。”
项修竹听到外头静悄悄的，还有些失望：“时候过年都会放爆竹呢。”
“那没办法，五环内都不行，”项安国，“五环外也是限制时间的，可你还有那么多作业要做呢，哪儿能跑外边儿放爆竹去啊。”
项修竹：“……爸，开心的时候能不能不提扫心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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