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接近尾声，桌上的菜肴已被风卷残云，只剩下些许汤汁和骨头。气氛在刚才那场幼稚的抢食大战后，显得松弛了不少，但底下依旧暗流涌动。
乐识珞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口喝着最后一点罗宋汤的布洛妮娅身上。
琪亚娜满足地拍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一脸餍足地靠在椅背上，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却时刻留意着布洛妮娅的细微动作。
短暂的沉默后，乐识珞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餐桌上的微妙平衡。
“布洛妮娅·扎伊切克，”他直视着那双灰色的眼眸，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气，“你……想再一次见到希儿吗？”
“哐当！”
布洛妮娅手中的勺子猛地掉进汤碗里，溅起几滴汤汁。
她娇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一直如同人偶般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也最不可能听到的名字。
一股冰冷刺骨的、混合着极度震惊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她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握紧，空气中似乎传来了重装兔即将具现化的微弱嗡鸣。
“你——！”她几乎要立刻暴起，将这个窥探到她最深的秘密、触碰她最痛回忆的人彻底控制住。
然而，就在她肩膀肌肉绷紧的刹那——
“嗯~？”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双一次性筷子，冰凉而坚硬的尖端，已经悄无声息、却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她颈侧最脆弱的动脉上。
琪亚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椅子，如同鬼魅般贴在了布洛妮娅的身侧。
她脸上还带着吃饱后的惬意红晕，嘴角勾着一抹看似无害、实则危险至极的弧度，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光芒。
“矮子~”琪亚娜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丝调侃，“别心急呀~饭都请你了，话还没完呢。动不动就掀桌子，多不礼貌？”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布洛妮娅的预判，那筷子上传来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真的山她，却带着绝对的威慑，让她瞬间明白，任何轻举妄动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重装兔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布洛妮娅的身体彻底僵住，她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近在咫尺的琪亚娜·卡斯兰娜。
这个看似傻白甜的少女，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战斗本能和压迫感，与她之前在餐桌上抢食的幼稚模样判若两人。
乐识珞对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似乎毫不在意，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等到布洛妮娅的杀意被琪亚娜强行按捺下去，他才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别紧张，布洛妮娅。我们不是敌人，至少，在‘希儿·芙乐艾’这件事上，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布洛妮娅耳郑
“我们知道希儿对你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处于何种状态。”
布洛妮娅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乐识珞，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警惕、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希望火苗。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压抑到极致的颤抖，“为什么……会知道希儿？”
乐识珞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始了他的“半真半假”的叙述，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可可利亚女士对你做了什么——她想用‘芯片’控制你，想把你变成了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她还有意无意地剥夺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我们也知道，希儿并没有消失，她只是被困在了量子之海的深处，等待着……一个能带她回来的人。”
他顿了顿，观察着布洛妮娅的反应，看到她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才继续抛出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可可利亚承诺会帮你找回希儿，对吧？但你真的相信，一个会将孩子当作工具的母亲，会真心实意地去拯救另一个对她‘无用’的孩子吗？”
“她只是在利用‘希儿’这个念想，作为控制你最有效的枷锁。”
这番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布洛妮娅内心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区域。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话语逻辑严密，直指核心，让她无法辩驳。
可可利亚妈妈…………
乐识珞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诚恳，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布洛妮娅，我们可以帮你。不是利用，是合作。我们有办法，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为你创造接触量子之海、寻找希儿的机会。但这有一个前提——”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需要做出选择。是继续做可可利亚的傀儡，活在虚假的希望里；还是……相信我们一次，为自己，也为希儿，争取一个真正可能的未来。”
“当然，”乐识珞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安抚，“我们不需要你立刻背叛什么。你大可以继续向可可利亚汇报你‘应该’汇报的情报。”
“我们只需要你……在关键时刻，保持沉默，或者，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不会危及你自身安全的‘便利’。”
“这是一场交易，布洛妮娅。用你有限的‘自由’，换取一个无限可能的‘希望’。”
完这些，乐识珞不再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布洛妮娅，给她消化和思考的时间。
琪亚娜也依旧用筷子抵着她的脖颈，但力道放松了些，眼神中的戏谑也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近乎鼓励的认真。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布洛妮娅低着头，刘海和螺旋卷的双马尾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她那被芯片约束的大脑中，正经历着怎样翻覆地的风暴。
希儿的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被冰封的情福而乐识珞的话，则像一盏灯，照亮了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布满荆棘却可能通往光明的道路。
选择权，第一次真正交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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