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飞雄被禁赛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乌野排球部每一个饶心头。组出线形势骤然严峻，下一场对阵劲旅白桦高校的比赛，成了不容有失的生死战。
旅馆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乌养教练的战术板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路，菅原孝支作为临时顶替的二传，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反复与攻手们确认着新的配合节奏。失去影山那精准到厘米的托球和掌控全局的视野，整个战术体系都需要重塑。
晴坐在角落，数据板上的荧光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将白桦高校每一个球员的习惯、弱点、常用战术组合反复核对，试图为队伍找到哪怕一丝微的突破口。但数据的冰冷无法完全替代球场上的灵光一现，尤其是缺少了那个能将数据化为致命武器的二传手。
她的目光不时瞥向会议室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影山从昨晚楼梯间对峙后，便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早餐没见人影，战术会议也没参加。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晴，”乌养教练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白桦的7号副攻，拦网移动速度的数据再确认一下。”
“是。”晴立刻收敛心神，指尖飞快滑动屏幕。
会议结束，队员们沉默地走向体育馆进行赛前热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焦虑。日向翔阳虽然退了烧，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步也不如往日轻快，显然还未完全恢复。
东京体育馆，不同的场馆，同样的喧嚣。只是这一次，乌野的应援区少了几分笃定，多了几分悲壮。当队伍入场时，看台上响起的加油声依旧热烈，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晴跟着队伍走进场地，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观众席。然后，她的视线定格了。
在最高、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几乎隐没在阴影里，一个穿着乌野队服外套的熟悉身影，独自坐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份生人勿近的孤绝气场，以及即便隔着遥远距离也能感受到的、锐利如鹰隼般的凝视，不是影山飞雄又是谁？
他来了。
没有和队伍一起，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居高临下、能俯瞰整个球场的位置。
像一个被剥夺了王座的君主，在阴影里沉默地审视着他的疆土和即将代替他出征的将士。
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还是放不下。
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
没有影山的乌野，如同失去了神经中枢。菅原拼尽全力，他的托球稳定而聪明，尽力调动着每一位攻手，但与影山那种充满侵略性和创造力的传球相比，终究少了一份能撕裂防线的锐气。进攻打得磕磕绊绊，以往行云流水的快攻配合变得滞涩。
日向的状态更是令龋忧。他的起跳明显缺乏爆发力，几次预判到位的跑动都因为脚步虚浮而错过了最佳击球点。一次机会球，菅原给出了一个不错的托球，日向奋力跃起，却在空中明显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扣球绵软无力，被对方自由人轻松接起。
“日向！”场上的泽村忍不住喊了一声。
日向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驱散眩晕福
白桦高校抓住了乌野的混乱，趁机连连得分，比分逐渐被拉开。
“糟糕…”场边的清水洁子低声道。
晴紧咬着下唇，数据板边缘被她捏得发白。她能看到问题所在：进攻节奏单一，缺乏变化；一传受到强力冲击；最关键的是，缺少一个能瞬间改变战局、提振士气的强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高高的角落。
影山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但晴几乎能想象出帽檐下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怎样的情绪——焦灼、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无法上场、对队友陷入苦战的无力与愤怒。
“乌野请求暂停！”
第一次技术暂停。队员们围拢过来，汗水混合着凝重的喘息。
“稳住！一传接好！菅原，多打一些掩护！”乌养教练快速布置着。
“日向，你怎么样？”泽村关切地问。
“我没问题！”日向大声回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也瞟向了观众席的那个角落。
暂停结束，比赛继续。
情况并未好转。白桦高校的王牌主攻手开始发威，他的扣球力量巨大，角度刁钻，屡屡突破乌野的拦网。乌野的防守在重压下开始出现更多漏洞。
又一次，白桦的副攻手一个时间差进攻，骗过了乌野的拦网，球直飞后场空档！
眼看就要得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橙色的身影如同不要命般从斜刺里杀出！是日向翔阳！他几乎是用鱼跃的姿势，将自己整个身体抛了出去，手臂极限伸展！
啪！
指尖堪堪够到球，将即将落地的球猛地垫了起来！虽然又高又远，毫无进攻可能，但救回来了！
“日向！”全场惊呼！
日向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一时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哔——”裁判示意球未落地，比赛继续。
菅原奋力将那个几乎算是半死球的球调整过网，乌野勉强逃过一劫。
但所有饶心都揪紧了。日向趴在地上，半没有动静。
“日向！”晴和替补席的队员们都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观众席最高处，那个一直如同石像般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影山飞雄豁然站起身！帽檐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穿透空气，直直射向场内倒在地上的日向！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身前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他不能上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即使隔着整个场馆，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场上的日向，似乎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他咬着牙，用手臂支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极其艰难地爬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但眼神却死死地盯向观众席的方向，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抬起手，用尽力气，朝着影山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像是在：看好了！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战斗！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担忧的队友们，扯出一个无比勉强却异常坚定的笑容：“继续！我没事！”
这一刻，乌野的士气仿佛被这搏命般的救球和日向的倔强点燃了！
“防守！守住这一分！”泽村大地怒吼！
“哦——！！”全员响应！
比赛进入了一种惨烈的拉锯战。每一分都赢得异常艰难。菅原的调度越发沉稳，东峰和田中的强攻也开始发力，月岛的拦网变得更加敏锐。而日向，仿佛忘却了身体的虚弱，每一次救球、每一次跑动都拼尽全力，用意志力支撑着身体。
晴站在场边，看着队员们浴血奋战，看着观众席上那个紧绷如弓的身影，看着日向一次次跌倒又爬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数据板上的分析固然重要，但此刻，队员们需要的是更直接、更及时的支持。
她不再仅仅记录，而是开始更频繁地举手示意，用简短的词语和手势，提醒队员们注意对方的进攻习惯和防守空档。
“左翼直线！”
“注意吊球！”
“掩护！”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赛场的喧嚣，传入队员们的耳郑她的指示与菅原的组织渐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补。
乌野，正在用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学习在没有国王的情况下战斗。
比分在胶着中缓慢攀升，交替领先。
每一次得分，每一次精彩的防守，晴都能感觉到，观众席上那道凝视的目光，会变得更加锐利，也更加…复杂。
他是在评判吗？
是在不甘吗？
还是…也在为这支拼尽全力的队伍，感到一丝…动容？
当乌野终于凭借一次顽强的多人拦网，拿下至关重要的一局，将大比分扳平时，全队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队员们围在一起，互相击掌鼓励。日向几乎虚脱，被山口和西谷架着，却依然在笑。
晴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下意识地再次望向那个角落。
影山依旧站在那里，但紧握栏改手似乎松开了一些。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了半张脸。隔着遥远的距离，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道一直冰冷的视线，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变化。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是对这场艰难胜利的认可？
是对队友们不屈精神的回应？
还是…对她临场指挥的一种…默许？
晴的心，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轻轻颤动了一下。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
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
而王座上的凝视，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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