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礼之后的第二,是在一种极其微妙的等待和戒备中度过的。林越没有继续向岛屿腹地深入,也没有退回海岸营地,而是以那条溪和放置芋头的地点为中心,在半径数百米的范围内进行谨慎的活动。他像一只在领地边缘巡逻的孤狼,既警惕着外来的威胁,又期待着某种回应。
他再次检查了那块放置烤芋头的石头。树叶包裹依旧在那里,但似乎……被动过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时,是将树叶的叶柄朝向溪流方向的。而现在,叶柄微微偏向了内侧的丛林。包裹的形状也略有改变,不像被动物翻动过的杂乱,更像是被人心地打开后又重新包好,但没能完全还原。
心脏不由自主地多跳了两下。他们来过了!他们拿走了食物,或者至少检查过!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明对方接收到了他的信息,并且没有立刻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否则,那包食物可能原封不动,或者被恶意破坏、甚至可能被设下陷阱。
但为什么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一个留言?一个象征性的回礼?哪怕是在远处现身一下?
这种静默的、单向的互动,让林越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蒙上了疑虑的阴影。对方依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或者,有无法、或不愿与他直接接触的苦衷。
他压抑住立刻在附近搜索更多线索的冲动,以免被误解为挑衅。他选择继续观察,用时间和更多的“无害”行为来积累信任。
他在溪下游稍远一点的地方,重新建立了一个更隐蔽的临时营地。他继续展示着自己的生存技能:用更精细的方法编织鱼笼,捕获的鱼比之前更多;他尝试用黏土捏制简陋的碗罐,放在火边烧制(虽然大部分都开裂了,但有一个勉强能用);他甚至用树皮纤维尝试编织一双粗糙的草鞋,以替换早已破烂不堪的运动鞋残骸。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会若有若无地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目光。时强时弱,时有时无,但始终存在。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紧张,开始尝试适应这种“被观察”的状态,并有意无意地将自己“无害”且“有用”的一面展示出来。
第三下午,当他例行在营地周围设置预警机关时,在一个远离溪流、位于一片茂密灌木丛后的空地上,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的、用细藤和色彩鲜艳的鸟羽编织而成的……雏鸟形状的物件。
它只有林越的拇指大,做工算不上精致,甚至有些歪扭,但形态憨掬,羽毛的颜色搭配带着一种稚拙的审美。它被心地放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位置显眼,却又不是随意丢弃的样子。
林越的脚步瞬间定住,呼吸都屏住了。他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灌木的沙沙声。
他缓缓走上前,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物件,而是先仔细观察周围。没有脚印,没有其他痕迹,仿佛它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这绝不是自然产物。这是一个手工制品。一个……回礼?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雏鸟编织物上,心思电转。用鸟羽,可能意味着对方熟悉周围的鸟类资源,甚至可能有捕捉型鸟类的能力。编织的手法则显得有些生疏,或者制作者年纪不大……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的脚印。
是那个孩子做的吗?这是对他烤芋头的回应?一个孩子气的、带着善意的回赠?
一股复杂的暖流混合着更深的警惕涌上心头。暖流在于,他似乎终于收到了来自“邻居”的、非恶意的反馈。警惕在于,对方依然不肯露面,只用这种隐秘的方式交流,这背后的原因让他无法安心。
他心地拾起那个雏鸟编织物,它轻飘飘的,羽毛柔软。他把它托在掌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地放进了背包里,和那个易拉罐拉环放在了一起。
这次无声的“物物交换”,像在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摇曳的烛光。它没有照亮前路,却证明了黑暗中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然而,就在林越以为这种静默的、以物易物的交流模式会持续一段时间时,新的变数出现了。
当夜里,他被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声响惊醒。不是野兽的嘶吼,也不是风雨声,而是一种……低沉而富有节奏的、类似木棍敲击硬木的“梆梆”声。
声音来自上游,石缝的大致方向。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忽视的存在福
林越瞬间清醒,握紧长矛,凝神细听。敲击声持续了大约一两分钟,节奏稳定,不疾不徐,然后戛然而止。
是信号?是某种仪式?还是……偶然?
他无法判断。但这声音的出现,打破了之前纯粹的静默,将双方的“互动”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这不再是隐秘的赠礼与回礼,而是更主动的、带有声音的“宣告”。
第二,敲击声没有再出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有那种若有若无的被注视感依旧存在。
林越站在溪边,望着上游的方向,眉头紧锁。对方的行为模式难以捉摸,时而静默如深海,时而又发出这样的声响。他们像一个隐藏在林间的幽灵,偶尔露出一点衣角,让你知道它的存在,却又始终不让你看清它的全貌。
他拿出记录石,在上面刻下了一个简笔画:一个歪扭的鸟形状,旁边是几道象征声波的线条。
“第七十一,”他心中默念,“收到回赠,疑似来自孩童。夜间闻异响,意图不明。”
线索在增加,交流在继续,但迷雾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些零碎的、矛盾的信号而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被动地等待和猜测。他需要更主动地去理解对方,但必须以一种绝对安全、不会引发冲突的方式。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他需要找到一个方法,既能观察对方,又能确保自身的安全。也许,他应该暂时放弃直线前进,转而探索这片区域周边的制高点?
这场无声的博弈,进入了更加考验耐心和智慧的新阶段。林越感觉自己像是在解一个多维的谜题,每一个发现都是拼图的一角,但整幅画面的真相,依然隐藏在浓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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