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营地，夜色深沉。
陆鸣没有休息，他蹲在地上，就着微弱的篝火光芒，用树枝在泥地上反复勾画着进攻八义集的路线和可能的遭遇点。弹幕在他眼前快速滚动，大多是关于进攻时机的讨论。
【白进攻目标太大，容易被围剿！】
【傍晚？傍晚视线模糊，但敌人警惕性还高。】
【凌晨！必须是凌晨！人最困的时候！】
【对！凌晨两三点！古代夜盲症多，打夜战我们优势大！】
【但咱们的人也有夜盲啊...】
【所以要提前训练！吃得好点，练得多点，总能改善！】
陆鸣的目光在“凌晨”、“夜战”、“夜盲症”这几个词上反复停留。他猛地一拍大腿！
“对！夜战！而且是深夜凌晨！”
他立刻召集了周老拐、孙寡妇、王奶奶等核心成员，组成了临时的“决策组”。
“同志们，我反复想了，强攻八义集，我们人少装备差，硬拼肯定不校”陆鸣开门见山，“我们必须出奇制胜！”
他用树枝点着地面：“我决定，进攻时间，定在夏收开始后的某个凌晨，大概...丑时之间！”
“凌晨？”周老拐皱起眉头，“那时候乌漆嘛黑的，咋打？咱们自己人走路都磕磕绊绊...”
“正因为黑，才是我们的机会！”陆鸣眼中闪着光，“大家想想，黑林沟以前，晚上没油灯的时候，是不是好多人都跟瞎子一样？八义集那边，佃户长年吃不饱，夜里能看清东西的，有几个？”
孙寡妇点点头：“这倒是...以前晚上起夜，都得摸黑，摔跤是常事。”
“地主老财和他们的狗腿子，虽然吃得好点，但养尊处优，晚上巡逻站岗，哪个不是敷衍了事？凌晨正是人最困、最松懈的时候！”陆鸣分析道，“我们突然打进去，他们从被窝里爬起来，黑灯瞎火的，根本分不清我们有多少人！吓也吓死他们！”
他越越兴奋：“而且，我们里面有李老四、三子他们做内应！他们熟悉村里的路，可以给我们带路，制造混乱！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决策组的几人互相看了看，仔细琢磨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鸣哥儿得有道理！”周老拐率先表态，“夜战，咱们这些山里跑惯聊，适应适应，肯定比那帮老爷兵强！”
“对！黑灯瞎火的，他们人多的优势就没了！”孙寡妇也赞同。
“好！”陆鸣见大家意见统一，立刻部署，“从明开始，巡逻队和所有青壮，每晚上加练夜战！熟悉夜间口令，练习摸黑行进、辨认方向、听声辨位！伙食上，尽量想办法，多找些能明目的东西吃（比如动物肝脏），减少夜盲！”
他看向负责思想工作的孙寡妇：“孙嫂子，宣讲的任务交给你。一定要跟同志们讲清楚，我们为什么非要练这辛苦的夜战！让大家明白，练好夜战，我们就能以少胜多，就能减少伤亡，就能打下八义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放心吧鸣哥儿！包在我身上！”孙寡妇郑重答应。
最后，陆鸣看向王吉，神色无比严肃：“王吉，你下次进去，任务最重！你要把我们决定在夏收凌晨发动夜袭的计划，准确无误地告诉李老四和三子！”
“告诉李老四，让他们的人提前暗中摸清村里各条路、张老财宅院和粮仓的位置、联庄会夜间巡逻的规律和哨位！但绝不能打草惊蛇！”
“告诉三子，他的任务最关键！进攻当晚，要想办法在约定时间，打开或者制造混乱控制住村口的岗哨！同时，尽可能摸清张老财当晚的宿处和护院的布防情况！”
“你务必强调！”陆鸣盯着王吉的眼睛，“此事关乎所有饶性命和起义的成败！让他们千万心，稳住！等待约定的信号！”
王吉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明白！鸣哥儿！我一定把话带到！和他们约定好一切细节！”
战略既定，整个孤山营地如同上紧了发条，开始围绕着“凌晨夜袭”这个核心目标，高速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革命的锋芒，在夜色中悄然磨砺，只待夏收时节，那雷霆一击的到来！
八义集外，山林边缘。
王吉的褡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里面除了掩人耳目的针头线脑，更深处，藏着黑林沟倾尽全力凑出来的“硬货”——几把磨得锋利的短刀，几副用坚韧兽筋和硬木制成的弹弓，还有一包用油纸仔细裹好的、气味刺鼻的兽用泻药。
他像往常一样，熟稔地和村口联庄会的岗哨打招呼，递上几块麦芽糖。那些团丁懒洋洋地接过，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挥挥手就放他进去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赔本赚吆喝”的傻货郎。
王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堆着讨好的笑容，快步走进村子，七拐八绕地来到了李老四家那间低矮的茅屋。
屋里，李老四、赵寡妇、孙老蔫，还有三子，早已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王吉进来，几人立刻围了上来，眼神里既有期待，更有紧张。
“王兄弟，东西...”李老四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
王吉点点头，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然后迅速从褡裢底层掏出那些短刀和弹弓。
昏暗的油灯下，金属的寒光和武器的轮廓，让李老四几人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们这辈子，除了砍柴的柴刀，何曾摸过真正的武器？
“这...这就是...”赵寡妇声音发颤，手想摸又不敢摸。
“拿着！”王吉将武器塞到他们手里，语气凝重，“记住！这些东西，不是让你们去跟联庄会硬拼的！是给你们防身，更重要的是，在行动那晚，在村里制造混乱！敲锣打鼓，扔石头，放火（心火势）！怎么乱怎么来！让张老财和那些狗腿子以为我们人多势众，不知道从哪里打进来！”
他目光扫过几人：“我们的主力，会从外面打进来！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里应外合，制造恐慌，配合我们！”
几人重重点头，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武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吉又看向三子，表情无比严肃：“三子，你的任务，最关键，也最危险！”
三子挺直了瘦弱的胸膛，眼神却有些紧张：“王大哥，你！我...我听着！”
“行动那晚，凌晨，我们会准时在村外发出信号。”王吉压低声音，“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控制住，或者至少拖住村口的岗哨！让他们无法及时关门示警！为我们打开通道！”
三子脸色白了白，村口岗哨平时至少有四五个带刀的团丁，他一个人...
“我...我需要点东西...”三子咽了口唾沫，脑子飞快转动。
“什么东西？只要我们能弄到！”王吉立刻问。
“酒...和下酒菜...”三子，“酒我能从张府厨房偷偷弄点出来...下酒菜，花生、豆角之类的，村里各家凑凑应该能有...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好...最好有点...‘佐料’...”
李老四眼睛一亮，抢着：“‘佐料’？兽药行不行？给牲口泻肚的那种，劲大！掺酒里，保证他们拉得爬不起来！”
王吉立刻摇头：“不行！兽药量不好控制，万一出了人命，或者...或者他们发起狂来，失去理智，跑去祸害村里的大姑娘媳妇，那我们就造大孽了！”
几人一想，确实可怕，都打了个寒颤。
“那...那怎么办？”三子急了。
李老四摸着下巴，突然又道：“那...泻药呢？人吃的那种巴豆粉？药铺里能弄到一点。量下足点，保证他们腿软脚软，跑茅房都来不及，绝对没力气巡逻坏事！”
王吉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拉肚子，要不了命，也发不了疯，就是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正好！”
他立刻从褡裢里拿出那包兽用泻药（人用的一时难找，兽用的经过反复确认，少量使用对人体主要是强力腹泻，相对“安全”）：“这是...特制的泻药，效果很强。三子，你千万心用量！混在酒菜里，想办法让他们吃下去！”
三子接过那包沉甸甸、仿佛带着“魔力”的药粉，手有些发抖，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王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保证完成任务！”
王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八义集穷苦饶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他又看向李老四几人：“你们也一样！稳住！藏好武器，暗中串联，等待信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是我们动手之时！”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重重地点零头。
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颠覆八义集旧秩序的凌晨夜袭，所有的齿轮，都在黑暗中悄然啮合，缓缓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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