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的空，已被“蚊”式轰炸机引擎的死亡嗡鸣和重磅航空炸弹的剧烈爆炸彻底主宰。
第二波、第三波空袭接踵而至，英国飞行员凭借着绝对的技术优势和飞机性能，如同进行一场冷酷的狩猎游戏，在黑石峒峒上空肆意倾泻着钢铁与火焰。
整个山谷化作了燃烧的地狱。
坚固的工事在250公斤高爆弹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被轻易撕碎、掀翻。
浓烟与火光冲而起，遮蔽了日光。
每一次刺耳的俯冲呼啸过后，便是地动山摇的爆炸和一片狼藉的废墟。
指挥部所在的半地下掩体在剧烈的震荡中簌簌发抖，尘土不断落下，电台屏幕闪烁不定，通讯时断时续。
伤亡报告如同雪片般传来，每一个数字都沉甸甸地压在林凡心头。
“报告！东南隘口重机枪堡被摧毁！一个班全部牺牲！”
“报告！粮库中弹起火！正在抢救！”
“报告！炮兵阵地再遭轰炸！最后一门81迫被炸毁！赵连长…赵连长没挺过来…”
“报告！医疗所附近落弹，新增重伤员十七人！玛丽亚医生请求止血绷带和血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形势急转直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高射机枪的拦射显得苍白无力，根本无法有效威胁高速灵活的“蚊”式战机。
王铁锤那批壮胆的“穿猴”火箭弹也早已打光。
林凡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矗立在指挥桌前，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地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放弃表面阵地！所有人员转入反斜面工事和坑道！”
“抢救伤员优先！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扑灭粮库大火！”
“高射机枪阵地转移！打一梭子换一个地方！不准死守！”
“侦察连派出组，前出监视东枝机场方向，提前预警！”
他在用空间和鲜血换取时间，用最残酷的方式，拖延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他知道，每多撑一分钟，韩德胜接到防空武器的希望就大一分。
“支队长！宋文渊回电了！”
陈剑捂着流血额角，将一份译电纸递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的绝望，“美方对‘我部遭遇的严重损失表示深切同情’，声称‘正在紧急协调防空武器运输’，但‘因 logistics 原因，至少需四十八时’！
他建议我部‘发扬英勇作战精神，继续坚持’！”
四十八时？
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美国人根本靠不住，他们是在用黑石峒峒的血肉消耗英国饶弹药和精力！他一把将电文揉碎扔掉。
“不必理会。‘老家’那边有消息吗？韩德胜到哪了？”林凡更关心北方的援助。
“韩参谋长最后一次通讯是在六时前，他们已秘密穿越萨尔温江支流，正全速赶往勐腊，预计最快明晚抵达边境线。
‘老家’确认物资已抵达勐腊口岸附近的安全点，但…那边似乎也有点麻烦，有不明武装在边境线活动，可能是国民党残军或当地土匪。”
林凡心头一紧。最后一段路，绝不能出岔子！
“给韩德胜发报：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按时接到物资！遇阻则杀，遇拦则破！
必要时，可亮出黑石峒峒的旗号，以华源公司的名义，找当地马帮和华人商会帮忙！
我要的是炮！快！”
“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不同于爆炸声的、沉闷的撞击声和士兵们的惊呼！一名通讯兵踉跄着冲进来：
“支队长！不好了！一架‘蚊’式…一架‘蚊’式被我们打中了！”
林凡一愣，立刻冲出掩体，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山谷东南侧上空，一架“蚊”式轰炸机拖着浓密的黑烟，失去了平衡，正歪歪扭扭地向下方丛林坠去！
而在地面一处冒着浓烟的高射机枪阵地残骸旁，几名幸存的机枪手正激动地跳着、喊着！
是那挺被打残后转移到反斜面的m2重机枪，抓住了一个极其侥幸的机会，用密集的弹雨撞大运般击中列机的发动机！
“打得好！记功！所有人记大功！”
林凡压抑着激动低吼道。
这微不足道的战果，在此刻却如同强心剂，极大地鼓舞了摇摇欲坠的士气！
然而，这一损失显然激怒了英国人。
剩余的三架“蚊”式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变得更加谨慎，却也更加凶狠。
它们不再轻易俯冲，而是利用高度和速度优势，进行更精准的水平轰炸，重点打击任何暴露的火力点和疑似指挥所的区域。
新一轮的、更加精准致命的轰炸再次降临。
黑石峒峒在燃烧，在流血，但依旧在死亡的重压下顽强地喘息着，等待着那渺茫的生机。
时间在爆炸与煎熬中缓慢流逝。日落月升，又是一夜过去。
当黎明再次降临时，黑石峒峒已是一片焦土。
阵地上到处是弹坑、废墟和燃烧后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士兵们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但依旧紧握着武器，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林凡彻夜未眠，声音已完全嘶哑。
伤亡数字触目惊心，弹药储备急剧消耗，粮食也被烧毁大半。
但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即将到来——英国人绝不会放过白这个绝佳的轰炸窗口。
“支队长！韩参谋长急电！”
陈剑顶着黑眼圈，冲了进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他们到了！在勐腊边境线遭遇股土匪拦截，发生交火，击溃对方！已与‘老家’的人接上头！物资…物资看到了！四门37炮！六挺20炮！全是崭新的！炮弹箱堆成了山！”
林凡猛地站起身，心脏剧烈跳动！终于！终于到了！
“但是…”陈剑语气一转，“运输是大问题！炮太重了，靠人扛马驮，根本不可能在缅军眼皮底下快速运回来！‘老家’的人建议，走湄公河支流水路，用竹筏，但需要时间，至少还要两！而且水路也不安全！”
两！林凡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黑石峒峒还能再撑两吗？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空，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再次由远及近！而且，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密集、沉重！
了望哨凄厉的警报声划破清晨的寂静：“敌机！大批敌机！不止‘蚊’式！还迎还有更大的轰炸机！是…是‘兰开斯特’！高度很高！”
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英国人把战略轰炸机都调来了！这是要彻底将黑石峒峒从地图上抹去！
绝境！真正的绝境！
林凡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但眼中却爆射出最后的、疯狂的决绝光芒！
他一把抢过步话机，对着所有还能接通的频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最后一道命令：
“全体都有！最后的时刻到了！放弃所有表面阵地！全员转入最深坑道！高射机枪…全部弃守！放他们进来！”
“王雷！带你所有的突击队，集合！带上最后所有的炸药和手榴弹！跟我上后山鹰嘴崖！我们把那几门剩下的破炮…给我推到崖边去！”
“老子要用炮膛…对着轰！就算炸不死他们…也要用炮口焰和烟雾…给韩德胜他们…指明回来的路！给老子把…烧红！”
他要用最后的方式，进行一场绝望的、自杀式的表演，吸引所有敌机的注意力，为韩德胜运输防空武器，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是！”步话机里，传来王雷和所有听到命令的军官们嘶哑却同样疯狂的回应！
赴死，成了最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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