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辚辚,昼夜兼程。越往北行,秋意愈深,风沙愈烈。官道两旁的景色从京畿的繁华渐变为北地的苍凉。林婉清一行二十余人,轻车简从,在太子特批的八百里加急令牌护卫下,一路畅通无阻,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巨石——绥远卫的疫情。
沿途驿站传来的消息支离破碎,却无不透着凶险:疫情仍在扩散,死亡人数持续增加,军中已有规模骚动,药材极度匮乏,甚至有军士因恐惧疫情而逃亡被斩首的传闻。林婉清面色凝重,不断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心中反复推敲着文书中描述的病症,与自己所学相互印证,隐隐觉得此次疫情绝非普通花那般简单。
十日后,队伍终于抵达绥远卫辖境。还未靠近卫城,一股混合着石灰、草药和隐约腐臭的气味便随风飘来。远处城墙之上,守军稀疏,旌旗无力垂落,一派死寂。城门口设下重重关卡,守卫兵卒以布蒙面,眼神警惕而疲惫,查验文书手续极其繁琐。
“来者止步!绥远卫已封城戒严,闲杂热不得入内!”守门校尉声音嘶哑,充满戒备。
林婉清亮出钦差令牌与太医院文书,沉声道:“本官乃太医院钦差防疫使林婉清,奉旨前来处置疫情,速开城门!”
令牌与文书经层层传递查验,城门终于缓缓开启一道缝隙。入得城内,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街道空旷,商铺紧闭,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以布巾严捂口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药味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一队兵士正抬着用草席包裹的尸身往城外运,草席边缘渗出暗红的血迹。
林婉清一行被引至临时设在卫指挥使司旁边的疫病管控衙署。卫指挥使张将军早已在此焦急等候,他年约四旬,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甲胄上沾着灰烬,见到林婉清,如同见到救星,也顾不得虚礼,急声道:“林大人!您可算来了!这疫情……这疫情太凶了!”
“张将军莫急,先将详情道来。”林婉清打断他,语气冷静。
张将军深吸一口气,快速禀报:“疫情始于半月前,几名与关外商队有过接触的军士率先发病,高烧、呕血、浑身紫斑,三五日即毙命!随后迅速在营症民户间蔓延,症状皆同。末将已按朝廷旧例,隔离病患,焚烧秽物,然……收效甚微,死者日众,军心涣散啊!”他声音哽咽,“城中药材早已用尽,周边州县闻疫色变,不肯接济,末将……末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林婉清边听边快速记录,眉头紧锁:“病患出疹形态如何?呕血是鲜红还是暗红?可有大便黑如柏油的情况?”
张将军一愣,努力回忆:“这个……疹子初起红点,很快变紫,甚至发黑。呕血多是暗红,至于大便……末将未曾留意。”
“带我去看重症病患,现在就去!”林婉清起身,不容置疑。
“大人!病舍秽气盈,您万金之躯……”张将军还想劝阻。
“我是医官,不是来做客的!”林婉清厉声打断,已拿起药箱和口罩。
重症病舍设在城外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区,戒备森严。还未靠近,恶臭与哀嚎已扑面而来。林婉清戴上特制口罩,示意随行医士做好防护,率先踏入。
营内景象宛若地狱。草铺上躺满了痛苦呻吟的军士和百姓,大多面色青紫,身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斑疹、甚至溃烂的脓疮,不少人正在咯出暗红色的血块,气息奄奄。症状之惨烈,远超寻常花!
林婉清心中巨震,这绝非普通痘疹!她立刻上前,不顾污秽,仔细检查一名垂死军士的瞳孔、舌苔、斑疹,按压其腹部,又取银针探其呕出物。随即,她又快速检查了数名不同病程的患者。
“脉象沉细欲绝,斑色紫黑,呕血便血(询问得知部分患者有黑便)……”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闪过古籍记载与前世记忆,“这像是……‘疫疹’或‘瘟毒发斑’之极重证候,更似……伴有凝血障碍的烈性出血热!”
得出初步判断,林婉清心沉谷底。若真是出血类疫病,传染性、致死率将远超花,且治疗思路截然不同!孙医正那套针对普通花的“清瘟解毒”方子,对此症恐是隔靴搔痒,甚至可能因过于寒凉而加重病情!
她立刻下令:“张将军!立刻将所有病患按症状轻重重新分区!呕血、便血、斑色紫黑者列为‘危重’,单独隔离,其接触物一律焚烧深埋!健康者与轻症者严格分开!取石灰、烈酒,加倍消毒!所有接触者,包括医士、兵卒,必须严格防护,饮用的水全部煮沸!”
她语速极快,指令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张将军虽不明医理,但见其镇定果断,如同有了主心骨,连声应下,立刻派人执校
回到衙署,林婉清即刻调整方略。她摒弃了太常思路,以“清热凉血、解毒化瘀、固护气阴”为法,重用犀角(以大量水牛角浓缩液替代)、生地、丹皮、赤芍、三七等药,针对呕血便血加用仙鹤草、白及,并佐以人参、麦冬扶正。她亲自监督熬药,先给几名危重患者灌下,密切观察。
同时,她派出精干医士,在兵士护卫下,冒险调查疫情源头——那支关外商队的下落及所携货物。她怀疑,疫情绝非自然发生。
是夜,林婉清在灯下疾书,将疫情特征、初步诊断、用药方案及源头怀疑,详细写成密奏,以八百里加急直送东宫。她深知,此事已远超普通疫病范畴。
三日不眠不休的救治,林婉清带来的新方初显成效。几名危重患者的呕血得到控制,高热稍退,虽未脱险,但至少看到了生机。消息传开,绝望的军营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张将军与众位将士对这位年轻的女钦差,已是心服口服。
然而,第四日清晨,坏消息接连传来。派去调查源头的医士回报,那支商队早已不知所踪,疑似已逃回关外。更棘手的是,城中开始出现新的谣言,钦差用的是“虎狼之药”,加速病人死亡,甚至污蔑林婉清是“妖女”,带来的不是解药而是更烈的毒药!
显然,暗处的敌人,并未因她抵达北疆而罢手,反而将黑手伸到了这苦寒之地。
林婉清站在城头,望着远处苍茫的关山,风中带来刺骨的寒意。疫情凶险,人心叵测,北疆之行,比她预想的更加艰难。但她握紧了拳,目光坚定。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守住这道防线,为了这满城的生灵,也为了不负那身钦差官服所承载的信任与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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