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从冰棺中睁开眼时，掌心的甘蔗精灵已经枯了一圈。他指尖一颤，那点残绿便顺着经脉退回叶印，额角渗出细汗。云姬的镜面碎片还悬在半空，映出疏勒河底那口青铜棺的轮廓，黑水正从缝隙里缓缓渗出，与边将升的血月同色。
“血月要出来了。”赤奴站在河岸高处，刀柄抵地，指节因用力泛白。他盯着东方际那抹暗红，声音压得极低，“比上一次快了两个时辰。”
李文没答话，他低头看向沙盘上铺开的竹简。星路图还在发烫，拓印的线条微微扭曲，恰好与军营外围几名士兵皮肤上浮现的血纹走向一致。他伸手按住一名病患的手腕，叶印绿光渗入皮下，视野里顿时浮现出无数细蛊虫在血管中游走的画面。
“不是瘟疫。”他松开手，“是活的。”
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闷响。守夜的士兵倒了一片，皮肤裂开，血丝如藤蔓般蔓延，几只拇指长的黑虫从溃口钻出，落地即没入沙郑赤奴刀光一闪，劈开三只，虫尸落地瞬间化作黑雾，却被云姬袖中飞出的一片镜面挡下。镜面微震，黑雾凝成灰烬。
“它们在找水。”云姬收回镜片，指尖轻点水囊表面，“但所有水源都查过了，没毒。”
李文闭眼，神识沉入叶印。雪莲精灵自眉心飞出，绕着营地盘旋一圈后，停在一口木桶上方。桶身无异，可当橡胶树精灵吐出一层薄膜裹住桶壁时，内侧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符文——扭曲如蛇，正是于阗祭司在血月降临时常用的咒印。
“逼出来。”李文下令。
薄膜收缩，木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符文开始渗血，一滴一滴落在沙地，竟自行蠕动成虫形。云姬抬手，镜面映出画面：三名伙夫趁着夜色将骨粉撒入井口，动作机械，双眼无神。
赤奴带人冲进粮草队，掀翻陶瓮。底部夹层里塞满了浸泡在血水中的骨蛊，每颗都刻着微型狼旗纹路。一名俘虏被押到面前，还未开口，七窍突然涌出黑血，背上浮现出匈奴狼旗的烙印。
“控魂术。”李文捏碎他怀中的陶片，一朵雪莲精灵从碎片中嗅了片刻，随即缩回他掌心，“呼衍枭的手段。”
云姬将镜面覆于病患额头，蛊虫游动的轨迹在光中显现。她忽然皱眉：“它们在变。”
李文走近，只见部分蛊虫体表已生出鳞甲，宿主皮肤开始硬化，关节处鼓起骨刺。他划破手掌，让甘蔗精灵吸食带叶印的血液。精灵通体泛起淡金色，释放出的甘霖滴入一名蛊尸口中，鳞片迅速剥落，黑烟升腾，烟中浮现出微型阵法。
“月相之力。”云姬截取黑烟中的咒阵，镜面推演片刻，“阵眼需血月投影激活，现在月亮就是他们的法器。”
李文抬头，血月已悬于山之巅。他抽出木剑，额间叶印全开，木系领域冲而起。枝蔓破空，刺穿云层，直扑月影。整片西域大地猛然一震，远在于阗境内，一座崩塌的祭坛上，呼衍枭的左袖空荡垂落，口中喷出大口黑血。
“断了。”赤奴感受到远处传来的灵力溃散，刀锋微松。
可就在这时，李文踉跄跪地。他掌心的甘蔗精灵彻底枯萎，叶印温度骤降。云姬的镜面中，疏勒河底的青铜棺缓缓震动，黑水如脉搏般搏动，与血月共鸣。
“它在回应。”云姬声音发紧。
李文撑地起身，召出麦芒精灵结成探测网。黏液残留的腐蚀痕迹一路延伸至河心，精灵在某处突然停滞——沙地上出现巨大爪印，边缘泛着油光，每一步都蚀出深坑。
“不是雪怪。”赤奴蹲下，手指蹭零黏液，“这东西会雾化。”
话音刚落，空中一道黑影掠过，爪风直取云姬。她侧身闪避，镜面碎片飞出，在半空拼成屏障。爪击撞上，屏障裂开细纹，护体灵气被腐蚀出焦痕。李文挥剑，荆棘精灵织成罗地网，黏液在地面的痕迹被逐一标记，反推出移动路线。
云姬空间跳跃至河心岛，在岩石缝隙中找到半块龟甲。巫文被刮去大半，仅剩一角符号与黑金熔炉爆炸现场的血色符文相似。她刚要收起，龟甲突然发烫，边缘开始融化。
“有追踪。”她将龟甲封入镜面夹层。
赤奴带回消息：疏勒河上游发现匈奴骑兵踪迹，全员佩戴骨链，能遮掩气息。他们并未深入，只是沿岸巡逻，每隔半个时辰便向河中投入一块刻符的石块。
“他们在维持什么。”李文盯着地图，手指划过青铜管道可能的走向。
麦芒精灵沿黏液轨迹深入山体，最终停在一处岩壁前。云姬闭眼感知，空间波动自内部传来——有东西在地下流动，带着蛊虫与黑金混合的气息。
“管道。”她睁眼，“嵌在山脊里，通向昆仑腹地。”
李文召出荆棘精灵，藤蔓缠住岩壁裂缝，猛然发力。石屑飞溅，一道青铜管道暴露出来，表面布满血色符文，与黑金熔炉残骸上的刻痕完全一致。管壁微颤，黑金黏液正从中涌出，混着无数未孵化的蛊卵。
赤奴掷出风云珠。珠子升空，气流扰动，山体内部平衡被打破。一阵闷响后，管道接缝处崩裂，黏液喷涌而出，随即被塌方掩埋。
李文走近裂口，伸手触碰符文。刹那间，云姬的镜面炸裂，碎片飞旋，映出一幅画面：幽暗密室中，呼衍枭站在控制中枢前，右臂伤口不断渗出黑血，流入脚下阵法。阵法中央，正是那根连接疏勒河的青铜管道。
“他用自己的血在喂它。”云姬声音发冷。
李文收回手，掌心已被符文灼出焦痕。他望向东方，血月仍未落下，而掌中最后一株甘蔗精灵，正在无声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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