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众臣议论纷纷，对竺几乎无一好评。
在他们看来，这片土地简直如同污秽泥潭，原本坐拥得独厚的资源与疆域，却沦落至此，竟被远道而来的欧洲人轻易统治！实在令人不齿。
以竺之辽阔、人口之众多，只要奋起抗争，哪怕耗也能把外敌拖垮。
可偏偏那里的人逆来顺受，几无反抗之力，反倒让欧洲殖民者轻而易举地将其征服，并打造成最富庶、最关键的海外属地。
这般行径，实在令人费解！
“竺地理位置极佳，幅员辽阔，海岸线绵延千里，又紧邻我朝南陲。
若能将其纳入版图，不仅能彻底消除倭国南方的威胁，还能打通出海通道，极大便利我朝西部与南部的经济开发与发展。”
皇帝已大致明白群臣的态度——如今的竺，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烂摊子。
日不落国所倚重的东西，对我朝而言并无太大价值。
彼邦地狭人稀，亟需竺这样的巨大市场倾销货物；而我朝本就人口稠密，内需充足，短期内并不需要另辟海外市场。
因此，竺对我朝的战略意义，远不及其对日不落那般重要。
即便将来我朝完成工业化，需向外拓展市场，也可采取“驱雀占巢”之策，逐步迁入我朝百姓，替换当地原住民。
如此一来，非但不会减少人口，反而可能促使其增长，进一步扩大我朝内部消费能力。
眼下关键问题在于：如何稳妥地更替人口，使我朝子民取而代之。
若直接派兵屠戮，实为下策，极易招致千古骂名。
况且大规模杀戮必将激起激烈反抗——刀已架颈，谁还会束手待毙？
竺地域广袤，人口逾亿，若要尽数清除，至少需百万大军长期驻守。
一旦生产体系崩溃，所有军需皆赖本土输送，耗费之巨难以估量。
从军事与财政角度权衡，此法显然得不偿失。
“可有良策，既能有效减少竺人口，又不至于激起剧烈反弹？”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缓缓发问。
众人面面相觑，沉思良久，陆续开口献策。
有大臣提议效仿日不落之法，加重对竺的压榨力度。
例如，对方每年征收五成粮赋，我朝便可令其征七成。
如此一来，百姓手中余粮锐减，饥荒不可避免地随之而来，人口自然大幅下降。
“此计见效迅速，不出数年便可初见成效。
且动手的是日不落人，脏水全可泼于其身，我朝则置身事外！”
更有谋士提出更为阴狠之策：利用被俘的日不落官员急于归国之心，大幅抬高赎金数额。
这些俘虏资产已被没收，唯有通过疯狂搜刮竺百姓才能凑足款项。
我朝只需坐视不理，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他们自会竭尽所能榨取民脂民膏，毫不顾忌后果。
如此，竺民生将迅速崩坏，饿殍遍野，人口锐减指日可待。
等到日不落国走完这一步，我们完全可以除掉他们，向全世界表明立场。
随后，把剩下为数不多的印度人迁往南方高原地带安置，就像鹰国对待原住民那样，划定特定区域限制其活动范围；或者干脆将他们送往非洲定居。
这样一来，帝国便能彻底根除印度人口过剩的隐患。
这一策略虽显冷酷，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颇具可行性。
相比耗费巨量财力与人力去改造、融合当地民众，直接从我朝本土迁移百姓过去，显然更加迅速且高效。
况且，我朝本身人口早已饱和，若能向外疏导一部分，也有利于缓解内部压力。
在化学工业尚未建立、无法批量制造化肥与杀虫剂之前，粮食增产手段极为有限，土地所能承载的人口自然有其上限。
如今我朝人口已逼近四亿，在传统农耕条件下，这几乎已是极限。
清朝末年社会动荡频繁，根源正在于此——土地供养能力已达顶峰，而人口持续增长，人均资源不断缩水。
更严重的是，大量财富与田产集中在地主、乡绅及大商人手中，普通百姓所得愈发稀少。
分配失衡进一步压缩了社会整体的生存空间。
因此，一旦遭遇自然灾害或战乱，底层百姓难以维生，便会揭竿而起，以武力反抗朝廷统治。
要破解此局，无非两条出路：一是提升粮食产出，二是控制人口规模。
前者又可分为两种路径：
其一是拓展耕地面积，这是历代王朝惯用之法。
自秦汉以来，中原政权不断开疆拓土，尤其致力于开发南方原本不宜居住的丘陵与山地，尽可能扩大耕种范围，以此增加总产量。
其二是提高单位亩产。
这项工作在古代也已有实践。
比如汉代，上林苑设有皇家试验田，由内府招募老农精心耕作，尝试堆肥、间作、轮作等方法，探索增产之道，并将成功经验推广至关中乃至全国。
此类举措确有一定成效。
秦汉时每亩产粮约二百斤，到了清代，经两千年的技术积累，亩产已升至三百到四百斤。
虽涨幅可观，但相较于工业革命后的农业水平，仍显微弱。
真正实现粮食产量飞跃，必须依赖工业化，特别是化学工业的发展。
唯有实现化工量产，才能大规模供应化肥与农药，使亩产从现有的三百多斤跃升至千斤以上，短时间内翻两三倍不止。
同时配合生物育种技术，选育出抗病性强、适应性广、产量更高的作物品种，将进一步推动收成增长。
后世我朝培育的超级稻，亩产可达一千八百斤以上，对比当下仅三百斤的水准，整整高出六倍！
两千年间仅增长五成，而进入工业化时代不到百年，产量竟可提升三十余倍，足见科技变革对农业的巨大推动力。
目前我朝正全力推进工业化进程，但在化工领域尚处起步阶段，短期内难以实现化肥与农药的大规模生产。
因此，依靠技术突破来解决吃饭问题，在近期内并不现实。
于是，对外开拓疆土便成为最直接有效的应对之策。
全球陆地资源有限，你不占据，自有他人捷足先登。
倘若不主动扩展战略纵深，终有一日，强敌会全副武装，兵临城下，逼至家门。
与其坐等敌人欺上门来，不如先发制人，将他们逐一击溃，用朝的刀剑，为朝的耕犁开拓疆土。
而毗邻朝的南亚，便成了最理想的实践之地。
比起遥远的北美和冰封的西伯利亚，南亚不仅地理位置接近，气候也温和宜人，广袤的平原加上充沛的雨水，然适合农耕与安居。
若非如此，竺怎会养育如此众多的人口？历史上，竺的人口规模始终紧随朝之后，某些时期甚至反超，成为人口最多的国度之一！
因此，皇帝最终采纳了臣子的奏议，做出了出兵的决断。
不久后，一道电报自长安传至竺。
李秀成接到圣旨，心中顿时有磷气。
“把日不落国的使者带上来！”
这位使者正是约翰·劳伦斯总督的副手——理查德·博克伯爵。
自从约翰总督弃地逃亡后，他便接掌职权，成为日不落在竺的新任主政者。
虽已位居高位，称得上一方主宰，但理查德心中毫无喜悦可言。
在这风雨如晦、汉军压境的危局之下，接手这般烂摊子，无异于接过一块烧红的铁块，烫手至极。
此刻被带到汉军远征军统帅面前，他早已做好最坏的准备。
“诸位将军，请记住我们都是文明之邦的代表，切莫做出伤害平民之举，那样的行为必将招致神明的谴责！”
理查德一开口，便试图以道义为盾，束缚汉军的手脚，迫使对方顾忌名声，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尚可周旋。
“呵，文明之邦？”
还未等李秀成回应，身旁的副将已冷笑着打断。
你们日不落在竺、在世界各地所行之事，哪一件配得上“文明”二字？残暴肆虐，罄竹难书，种种行径早已突破人伦底线。
这等嘴脸，也敢谈文明？
“看看你们在全球的掠夺、奴役与屠杀，对殖民地百姓的压迫何其残酷！贩卖人口，驱使奴隶，在远洋船上堆积尸骨，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开化’？”
早在十七世纪，那些贪婪无度的商人便已开启黑奴贸易的黑暗篇章。
一艘艘货船从非洲驶向美洲，挤满被锁链捆缚的躯体。
无数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葬身鱼腹，只为满足你们那永无止境的贪欲。
即便抛开这些不论，单论你们在朝犯下的种种暴行，早已罪无可赦。
如今却在此大谈道德，岂不可笑？
理查德额头渗出冷汗，声音微微发颤：“将军误会了……在我们的语境里，‘文明’指的是已完成教化的国家，至于未受教化的地区，自然不在其粒”
他这话刚出口，便察觉气氛更加凝重。
显然，朝军方对日不落并无好感，而这番辩解，恐怕正将自己推入更深的险境——关乎他在竺统领的一百三十万子民的生死。
李秀成轻笑一声，目光如刃：“哦？那依贵国之见，谁是已开化的？谁又是未开化的？”
他语气轻松，却字字带刺。
原来所谓“文明”，不过是你们随意划定的标准？你们打得过，就是野蛮，可以随意剿灭；打不过，就奉为文明，转而用言语蛊惑、道德胁迫？
照此逻辑，凡被你们武力征服的，皆可贬为蛮族，杀戮劫掠后冠以“教化”之名；而那些令你们束手无策的强敌，则立刻升格为“文明共主”，需以礼相待，巧取豪夺。
这哪是文明？分明是以强权定是非，以利害判善恶！
就如同今日的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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