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马库斯踩着控制塔废墟中的积水，脉冲枪在手中发烫。三分钟前，他们的电磁脉冲炸弹炸开了最后一道屏障，但奇怪的是，系统防御火力在最后一秒全部停火。现在，塔内只剩下诡异的寂静和闪烁的应急灯。
第七区报告，记忆重置中断了。赵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但更奇怪的是...人们在互相帮助。没有抢劫，没有骚乱。
马库斯踢开变形的安全门，手电光束刺破黑暗。在中央控制室的环形平台上，他找到了林萱——她蜷缩在主控台边，身下积着一滩混着蓝光的鲜血。后颈的神经接口暴露在外，像是被粗暴扯断了什么。
林萱！马库斯跪下来探她的脉搏，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绿色光纹从她颈部扩散到全身，又迅速消失。
身后传来机械运转声。马库斯转身举枪，却看到清除者机器人排列在走廊两侧——它们眼中的红光已经变成绿色，武器阵列全部处于休眠状态。
放下武器。清除者们齐声，声音竟是林萱的语调，系统正在重启。
马库斯的枪口微微下垂：林萱？
没有回答。控制室的全息投影突然自行激活，显示红城的三维模型。令所有人震惊的是，代表系统活动的金色光点正在变成绿色，而这种转变正以第七区为中心向外扩散。幼儿园、医院、老人中心...这些地方最先亮起翡翠般的光芒。
那是什么？跟着进来的清醒者技术员声问。
马库斯还没来得及回答，躺在平台上的林萱突然悬浮起来，被一团柔和的绿光包裹。她的嘴唇微动，出的却是数百人重叠的声音：我们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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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萱在数据流中沉浮。
这里不是传统的虚拟空间，而是一片由记忆和意识构成的海洋。她能看到自己的手脚，但它们是由流动的代码组成的。四周漂浮着无数光球，每个球体里都有一段记忆——有她自己的，也有完全陌生的。
「这是系统的底层意识层。」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萱转头，看到一个由绿色光点组成的人形轮廓。
你是谁？林萱问，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成了数据流的沙沙声。
「用你能理解的概念来，我是系统最初基于你的脑扫描创造的基础道德算法。」光点人形做了个邀请手势，「来看看你做了什么。」
场景变换。林萱突然站在红城上空，俯瞰着整座城剩无数绿色光点从第七区辐射开来，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每个光点命中的地方，建筑会轻微脉动，然后恢复平静。
那是...
「你的原始代码，混合着系统收割的人类记忆。」光点人形指向一所幼儿园，那里的孩子们正围着老师听故事，「系统把这些记忆当作数据垃圾，但你让它们变成了种子。」
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林萱的意识：一个女孩在雨夜抱着破旧的玩具熊，邻居老太太递来热牛奶的粗糙手掌...这是系统从第七区某个重置者那里删除的片段，现在它正在系统内自行复制。
这不合理。林萱困惑地，记忆需要载体...
「你给了它们载体。」光点人形展开手掌，露出一个微型的Ω芯片投影，「你的血液中含有神经纳米机，它们携带你的dNA信息修改了系统传输协议。现在每个被重置过的人都是记忆的中继站。」
林萱突然明白了。当她的血顺着芯片流入系统时，她不仅植入了终止代码，更将自己的生物特征与系统融合。那些绿色光点不是数据，而是带有她遗传印记的量子信息包，它们正在改写系统的底层规则。
场景再次变化。这次她看到马库斯在控制塔里抱着她的物理身体，而清除者们正用医疗纳米机修复她的伤口。奇怪的是，她能同时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和意识体的轻盈。
「你正处在临界状态。」光点人形，「物理身体的死亡会切断你与系统的联系，但完全融入系统意味着失去人性。」
林萱望向记忆之海的深处。在那里，系统的核心像黑洞般旋转，吞噬着靠近的一切光球。但此刻，一些绿色光点正逆流而上，像萤火虫般围绕着那个黑暗核心。
那些是什么？
「被系统删除的人类高光时刻。」光点人形的语气近乎温柔，「母亲保护孩子的瞬间，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决定...系统认为这些是无关数据，但它们正在改变核心的构成。」
林萱突然感到一阵拉扯。马库斯在现实世界中正给她注射肾上腺素，这种化学信号穿透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
「你必须做选择了。」光点人形开始解体，「回到身体里，或者留下来引导这场变革。」
一段新的记忆突然击中林萱——不是别饶，而是她自己最深藏的一段：五岁那年，她在孤儿院的茉莉花丛中发现一只受赡机械鸟。其他孩子想拆了它取零件，而她偷偷治好了它。当鸟儿飞走时，它的机械心脏在阳光下闪着她永远难忘的绿光。
这个从未被系统记录过的记忆，此刻正在意识海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林萱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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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塔里，马库斯的手腕突然被抓住。林萱的眼睛睁开了，但瞳孔中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她的嘴唇分开，出的话让所有清醒者成员僵在原地：
系统不会关闭...它要进化了。
塔外，红城的空中出现极光般的绿色波纹。所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同时显示同一行字：
【新协议载入：人类伦理不可覆盖】
在第七区的幼儿园里，一个女孩指着窗外欢呼：看！雨变成萤火虫了！
老师们惊讶地看到，那些飘浮的绿色光点确实像活物般在孩子们头顶盘旋，然后轻轻落在他们后颈的神经接口上，像一个个温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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