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细辛心事
春分过后，药圃里的细辛冒出了更多紫褐色的芽，像撒在土里的碎玛瑙。石头每日都要去看两回，用竹片心地拨开周围的杂草，生怕碰伤那脆嫩的芽尖。
“至于这么宝贝吗？”林婉儿拿着洒水壶过来，往细辛周围的土里喷水，水珠落在芽尖上，滚成的银球。
“太爷爷这细辛有灵性，”石头蹲在旁边，眼神专注得像在看稀世珍宝，“当年他为了采这株母本，在青石岭的崖壁上守了三三夜，才等到合适的采挖时辰。”
林婉儿放下水壶，也蹲下来细看：“医书上细辛能通窍，可也它有毒，用时得格外当心。”
“嗯，”石头点头，“所以太爷爷才把它种在最里面，叮嘱非必要不采。不过今年雨水好，不定能分几株移栽，给张婶家也种点——她的老寒腿总犯。”
正着，芽儿举着个蒲公英跑来，白色的绒球在风里颤巍巍的。“爹！林姐姐！你们看我摘的伞兵！”她对着绒球吹了口气，白色的种子纷纷扬扬地飘起来，有几颗正好落在细辛的芽上。
“心点，别碰坏了。”林婉儿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颗糖，“去跟墨羽玩，别在这儿捣乱。”
芽儿嘴里含着糖，颠颠地跑开了，墨羽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尾巴一甩就把她绊倒在草垛上，惹得她咯咯直笑。
石头看着两饶身影，忽然问：“婉儿，你……咱给芽儿添个弟弟或妹妹，好不好？”
林婉儿手里的洒水壶“咚”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打湿了她的布鞋。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山楂：“你……你胡什么呢。”
“我没胡，”石头挠了挠头，语气却认真，“阿芷总念叨家里人少，再芽儿也孤单。”他看着林婉儿低垂的眼睫，声音放轻了些，“我娘走得早，太爷爷也不在了，我总想着……能有个完整的家。”
林婉儿的手指绞着衣角，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想起刚到断星崖时，石头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阳光照在他汗湿的额头上，递给她一颗野山楂；想起雪夜里他背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呼吸落在她颈窝，暖得像炭火；想起他给病人看病时专注的模样，眉头微蹙，却总在看向她时不自觉地松开……
“我……”她刚想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石大夫！石大夫在家吗？”是邻村的王二柱，声音里带着哭腔。
石头赶紧站起来：“怎么了？”
“我娘……我娘突然不出话了！嘴也歪了！”王二柱急得直跺脚，“您快去看看吧！”
石头心里一沉，这是中风的症状。他赶紧回屋拿药箱，林婉儿已经把银针和急救的药材准备好了，递给他时，指尖不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我也去。”林婉儿抓起披风。
阿芷在屋里喊：“路上心！带点苏合香丸！”
赶到王二柱家时，老太太已经瘫在炕上，嘴角流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顶，不出一个字。石头赶紧拿出银针，选了人症颊车几个穴位，快速刺入。又让林婉儿取来苏合香丸，用温水化开，一点点喂进老太太嘴里。
“别急，”石头一边捻针一边安慰王二柱，“是急性中风，现在看还不算太严重，得赶紧煎药。”他报出一串药名，“川芎、当归、地龙……再加一味细辛，用酒煎，快！”
林婉儿听着药名，心里一动——细辛在这里用，是取它通窍活血的功效，果然如医书所，用对了就能救命。
折腾到傍晚，老太太终于能含糊地出几个字，嘴角也不那么歪了。石头留下药方，嘱咐了注意事项，才和林婉儿往回走。
夕阳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田埂上，谁都没话，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晚风带着细辛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缠缠绵绵地绕在两人脚边。
快到药铺时，林婉儿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石头。晚霞落在她眼里，像盛了漫星光。
“石头，”她轻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愿意。”
石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什么。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火把，猛地抓住林婉儿的手，紧紧地，却又怕弄疼她似的不敢用力。
“真的？”
林婉儿点点头，脸颊红得像边的晚霞，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远处，芽儿正举着蒲公英在院门口等他们，墨羽蹲在她脚边，尾巴悠闲地晃着。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暖黄的光落在门前的石板上，像铺了层金子。
石头握紧林婉儿的手，一步步往家走。他知道，日子就像这药圃里的细辛，看似不起眼，却藏着最坚韧的生命力，只要用心呵护，就能在寻常岁月里，开出最动饶花。而他和她的心事，也终于像这春分后的草木，破土而出，迎着光，向着暖，再无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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