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灯下煎药声
石头推开药铺门时，檐角的冰棱正巧“啪”地掉了一截，砸在雪地上溅起细碎的白。灶房的灯亮着，橘黄色的光从窗纸透出来，像块融化的蜜糖，把门口的积雪都染得暖了些。
“回来了？”阿芷听到动静掀帘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擦碗布，“芽儿都问了八遍了。”她见石头裤脚结着冰，连忙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快脱了鞋上炕焐焐，我给你留了热汤。”
里屋传来芽儿的欢呼：“爹回来啦！”接着是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家伙披着件棉袄跑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很，“爹，你看我给你留的年糕！”
灶台上的陶碗里果然放着块年糕，上面还盖着个粗瓷盘保温。石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刚要话，就听见院门外有响动——林婉儿提着盏马灯站在雪地里，灯罩上落着层薄雪，映得她眉眼格外清。
“我看灯亮着，就知道你回来了。”她把马灯挂在门闩上，手里捧着个陶罐，“给张猎户熬的药，趁热让他给嫂子灌下去。”
“辛苦你了。”石头接过陶罐，入手滚烫，里面的药香混着姜味钻出来。他刚要转身，林婉儿又递来双厚棉袜：“看你袜子湿了，换上吧，是我下午刚纳好的。”
棉袜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针脚细密，脚踝处绣着朵的菊花。石头心里一热，低头换袜子时，耳尖悄悄红了。
“我去吧。”李逸风不知何时醒了，披着件棉袄从里屋出来，“你刚回来，歇会儿。”他接过陶罐，抄起墙角的灯笼，“正好去看看张猎户家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
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晃出个圆，李逸风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口。灶房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声儿，芽儿趴在石头膝头，数他手背上冻出的红痕：“爹，疼不疼？”
“不疼。”石头笑着刮她的鼻子，“就像你上次摔破膝盖，现在不也好好的？”
阿芷端来碗姜汤，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快吃，补补力气。”她看林婉儿正低头收拾药包，忽然，“婉儿的手艺真巧，那袜子纳得比我年轻时还好。”
林婉儿的脸腾地红了，低头去看灶里的火，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石头喝着姜汤，心里暖烘烘的，药香混着姜味，在屋里漫成一团温柔的雾。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李逸风回来了，灯笼上结了层薄冰。“张嫂子醒了，能喝点米汤了。”他跺掉鞋上的雪，“我把药给灌了，张猎户让我谢谢你，等开春了给你送张好皮子。”
“这些干啥。”石头摆摆手，“都是街坊，该帮的。”
芽儿早已趴在炕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幅朱砂画。林婉儿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里屋，掖好被角。阿芷则在收拾药柜，把用过的药材重新归位，抽屉“吱呀”的声儿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李逸风往炉里添了些炭，火星子“噼啪”溅起来。“这雪怕是要下到明，”他望着窗外，“明药圃的雪得扫扫，别把刚冒头的麦芽冻着了。”
“不急。”石头靠在椅背上，看着跳跃的炉火，“雪下得厚，才好杀虫子，来年的药才长得旺。”
炉火映着窗，把几饶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地晃。檐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声儿像首没唱完的歌。石头听着屋里的动静——阿芷翻书的沙沙声，李逸风拨弄炭火的声儿，还有里屋芽儿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风雪夜也没那么冷了。
就像太爷爷的，日子是锅，人心是火，再冷的雪，也熬不过慢慢烧的暖。药香在屋里漫着，炉火在灶里燃着，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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