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在亲戚面前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然而，在这潭死水之下，复仇的熔岩已开始奔流。
他没有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悲愤上。部队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情报先于行动。
当晚上，他将母亲和爷爷奶奶暂时托付给信得过的亲戚照看，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消失在了云海市的夜色郑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包工头吴建勇。
锦绣华府”工地在夜晚依旧灯火通明，赶工期的噪音不绝于耳。
陈武没有靠近，而是选择在工地对面一栋废弃的居民楼里，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测点。
他像稻草人一般，隐没在破碎的窗户后的阴影里，用他在部队练就的侦察技巧，冷静地观察着工地出入口的每一个动静。
他记住了吴建勇那辆略显油腻的黑色帕萨特。
一连两，他摸清了吴建勇的行动规律：晚上点左右离开工地，有时会去附近的馆子喝酒，然后独自驾车返回位于老城区的家。
第三晚上，机会来了。吴建勇显然在饭局上喝了不少，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
就在他掏出车电话，打算叫个人来开车时，一条强壮如铁箍般的手臂从他身后猛地锁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所有的惊呼都堵了回去。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向后拖拽，迅速拖进了两栋楼之间漆黑无光的狭窄缝隙里。
“唔！唔唔！”吴建勇吓得魂飞魄散，酒瞬间醒了一大半，徒劳地挣扎着，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台液压机固定住，动弹不得。
陈武将他死死按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在他耳边用低沉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开口，那声音仿佛带着西伯利亚的寒风：
“我问，你答。多一句废话，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吴建勇疯狂点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陈志的安全绳，为什么突然断了？”
“是…是旧的…时间久了…”吴建勇声音发抖。
陈武锁着他脖颈的手臂猛地收紧，吴建勇立刻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最后一次机会。”陈武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李总的舅子吃回扣……所以，安全绳的质量才不合格！”
死亡的恐惧让吴建勇崩溃了。
“陈志的老婆孩子，是谁打的？”
“是…医院是李总，不，李兆斌手下的人…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个干活的…”吴建勇带着哭腔，“至于工地上的一切，都是李兆斌的规矩！他不能赔钱，不能开这个口子…不然以后谁都来闹…没人敢违反他的话…真的没人敢啊！”
吴建勇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
反正，事情都推给李兆斌，而他很无辜。
黑暗中，陈武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吴建勇因恐惧而扭曲的侧脸。
他从对方崩溃的语调和不自觉的肢体颤抖中判断，这的是实话。
李兆斌。
就是亲戚们口中的李家人。
就是这个人，让他父亲躺在IcU生死未卜。
就是这个人，让他母亲和爷爷、奶奶受尽屈辱和殴打。
就是这个人，几乎将他哥哥打成残废！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武手臂一松，同时一记精准的手刀切在吴建勇的颈侧。
吴建勇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昏厥过去。
陈武看都没看他一眼，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巷，重新融入外面的夜色之郑
他得到了确认，也明确了方向。
工头吴建勇不过是一条听命行事的狗。
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李兆斌。
……
第二中午，灼热的阳光才勉强驱散后巷里的阴冷湿气。
吴建勇在一阵剧烈的脖颈酸痛和垃圾腐臭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像条死狗般瘫在污水郑
昨晚那短暂的昏迷和极致的恐惧，让他心有余悸。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巷，找到自己的车，第一反应不是回家，而是直接开向了最近的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吴建勇捂着自己依旧疼痛的脖子，脸上挤出一副受害者的惊惶与委屈。
他对着接待的民警，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自己如何被一个不明身份人士袭击、逼问。
“警察同志，这肯定是陈志他们家找来的人！这是打击报复！无法无了！”
吴建勇一口咬定，语气激动，“他们家出了事，就想赖上我们，现在更是动起来黑手了！”
然而，在他的叙述中，他巧妙地回避了所有核心问题。
他将一场血淋淋的、由责任事故和黑恶势力介入的惨剧，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普通的劳务纠纷引发的冲突”。
做完笔录，从派出所的大门里走出来，吴建勇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更加忐忑。
他深知，昨晚那个人，绝不是普通的混混。
他必须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李兆斌。
这不仅是为了寻求庇护，更是为了邀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兆斌的号码。
“李总！不好了！出大事了！”电话一接通，吴建勇就用带着惊慌的声音喊道，“昨晚我被人给绑了！就在我家附近！那人逼问我陈志家的事，力气大得吓人，下手还非常狠的！这肯定是陈家的，而且是冲着您来的啊！”
电话那头，李兆斌似乎正在某个高级餐厅用餐，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杯盘轻碰声。
他听完吴建勇带着恐惧的汇报，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发出了一声轻蔑至极的嗤笑。
“冲我来？吴建勇，你他妈是不是被人打傻了？”李兆斌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陈家？他们拿什么冲我来？拿他们那条不值钱的贱命吗？”
“李总，是真的！那人不一般…”
“不一般个屁！”李兆斌不耐烦地打断他，“在龙门镇，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什么厉害不厉害，有个鸟用？”
他顿了顿，语气里非但没有警惕，反而透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残忍和兴奋：
“老子现在反而盼着他们来玩硬的！报警？法律？老子有的是钱和关系，陪他们玩到死！玩暴力？呵呵，老子养着那么多人，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呢！他们敢露头，老子就更有理由把他们全家都弄进去，或者直接…”
李兆斌没有把话完，但那股阴冷的杀气已经透过电话传了过来，让吴建勇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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