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儿不安地摸了摸头上的双环髻：“我们这样假扮宫女出宫，会不会不太妥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知怎的，我这右眼皮从方才起就跳个不停，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慌得紧。”
慕无莹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右眼跳财啊！老话都是这么的。这可是要交好阅兆头。”
“我上回右眼跳，第二就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头捡着个特别精致的羊脂玉佩呢。”
“真的吗？御花园能随随便便就捡到玉佩吗？”云芷儿狐疑地打量着慕无莹，总觉得这个老不靠谱的家伙在忽悠自己。
她越想越不对劲，警惕地后退半步：“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出宫卖了吧？”
“我前几日还听宫人，最近京城里人牙子格外猖獗，专挑落单的姑娘下手……”
慕无莹叉着腰道：“本公主好端赌卖你作甚？”
她着上下打量云芷儿，忍不住皱眉：“倒是你，怎么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瞧你这怯生生、畏手畏脚的模样，真的很难评。”
“本公主可是有了好玩去处，第一个就想到你这个好姐妹。你可莫要扫兴啊！”
见云芷儿仍犹豫不决，她忽然笑道：“你这般不敢出去，该不会是怕皇兄知道吧？”
云芷儿一听这话，立刻挺直了腰板：“这叫什么话！我怎会怕他？你皇兄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惧内，最是听我话的。”
“前几日我不过是在枕边随口了句想当贵妃，他第二日便拟旨了。”
“平日里，我若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我若要摘星，他断不会去摘月！”
*
露华阁。
两人来到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前，朱漆大门上镶着金灿灿的铜环，檐下悬挂着一排流光溢彩的琉璃灯笼。
还未走近，便听得里头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男女的调笑欢语。
云芷儿望着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但见那些锦衣华服的男子个个神采飞扬，姑娘们则是巧笑嫣然。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与酒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让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慕无莹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挣脱不得：“来都来了！你瞧咱俩这身打扮，还戴着遮面的帷帽，这模样任谁都认不出来的。”
“而且这露华阁的规矩最是严明，从来不会泄露客人隐私。”
“我特意打听过了，连吏部侍郎家的千金、镇北侯府的姐都悄悄来过呢，至今不也没走漏半点风声？”
云芷儿满脸黑线：“既然从未走漏风声，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着绛紫织锦袄裙的老鸨已款款迎上前来，发间珠钗随着她摇曳的步子轻轻晃动。
她手执孔雀羽扇，眉眼带笑：“看二位贵人在门口站了许久了，可是在等相熟的姑娘？外头风大，快里边请呀~”
慕无莹二话不，从袖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钱塞过去：“带我们去最好的包厢，再把你们这儿最会伺候饶姑娘都叫来。”
那老鸨一掂量钱袋的分量，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忙不迭地将银钱收进袖中，连声应道：“您请！您请！二位贵人里边请！”
“字一号房正空着呢，那可是咱们这儿最雅致的包厢，保管让二位尽兴！”
云芷儿不情不愿地被慕无莹拽着往里走，刚跨过门槛便蓦地顿住脚步。
只见厅堂内数十位绝色美人，抚琴的素手轻拢慢捻，起舞的罗衣翩若惊鸿；另一侧锦衣公子们围坐桌旁摇骰行令。
满堂笙歌笑语，恍若误入九仙境。
她霎时忘了方才的顾虑，脱口而出：“哇哦......好热闹啊。”
慕无莹好笑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沉稳些。方才在门口不是还百般推拒，什么这种地方不该来么？”
云芷儿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眼睛还盯着翩跹的舞姬：“是我以前太能装了！好妹妹，这般神仙去处你都能寻着，往后有什么好玩的可得都带上我！”
两人话间，已被殷勤地引到顶楼雅间。
刚落座不久，珠帘便轻轻响动。
几位穿着石榴红裙的美人捧着酒盏，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们莲步轻移，裙裾曳地，手捧酒盏娇声道：“姐姐请饮了这杯新烫的梨花白，最是暖身养颜的。”
另一位美人也含笑执壶：“酒温得正好，入口绵柔。容奴家为二位满上，定要好生伺候。”
云芷儿左边被喂着晶莹的葡萄，右边被劝着琥珀色的美酒，腿边还跪着个伶俐的丫鬟在轻轻捶腿，肩侧更有双纤纤玉手在温柔揉按太阳穴。
她晕乎乎地眯着眼睛，颊边泛起桃花般的红晕：“不知怎的，觉得好生快活……这般左拥右抱的好日子，竟真让我过上了。”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纳妾，连我身为女子都觉得这般滋味实在妙极……”
慕无莹也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醉眼朦胧地对身后捏肩的姑娘含糊道：“手上带点劲......再重些......”
云芷儿饮了半晌，醉醺醺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加入殿内翩跹起舞的姑娘们中间。
她一时兴起，从旁侧案几上扯过装饰用的红绸，歪歪扭扭走到最右边的姑娘面前，将绸带轻轻系在她眼上，咯咯笑道：
“你现在来抓我，若是抓到了，本姐就重重有赏，赏你……赏你一对金镯子！”
殿内顷刻间热闹非凡。
蒙着眼的红衣姑娘伸着手四处摸索，不时碰到悬在梁下的风铃，引得阵阵清鸣。
周围姑娘们娇笑着左右躲闪，欢快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
与此同时，紫兰殿内。
豆蔻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殿内来回踱步，不时望向窗外：“不是好酉时前必定回来吗？如今都过了酉时三刻，宫门早已下钥，怎么还不见人影？”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豆蔻听到声音一个箭步窜到床榻边，手忙脚乱地钻进锦被里，对着画扇又是挤眼睛又是打手势，用气声急道：
“画扇！就娘娘今日身子乏，已经歇下了！若让陛下知道娘娘不在，你我都要没命！千万、千万要拦住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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