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并没有带来多少安宁。裂隙下方那隐隐约约的、仿佛无数肉体蠕动的细微声响，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折磨着每个饶神经。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和腐臭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刚才经历了什么，以及可能即将面对什么。
李老板的手下草草包扎了伤口，看着同伴不成形状的残骸，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脸上写满了想要逃离的恐惧。
李老板自己也缓过劲来，但贪婪被恐惧压过，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隙，眼神闪烁，不再提什么宝贝，反而开始嘀咕：“妈的……这鬼地方不能待了……得想办法上去……”
凉师爷则忧心忡忡，他既怕下面的东西，又对张琪琳拿走那个兽皮口袋耿耿于怀，时不时地偷瞄她一眼，眼神里混合着敬畏、好奇和一丝不甘。
吴邪靠坐在岩壁边，努力不去看地上的惨状，目光大多时候还是落在张琪琳身上。她依旧站在裂隙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偶尔极其细微调整的站姿，显示她始终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
吴邪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尸骸怪物扑来的恐怖画面，一会儿是张琪琳那石破惊的身手和惊鸿一瞥的麒麟纹身（或者类似的东西），一会儿又是对哥下落的担忧。
而老痒……
吴邪注意到，老痒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离大家有点远，独自一人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是害怕的那种抖，而更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着什么兴奋或者激动导致的痉挛。
“老痒？你没事吧？”吴邪忍不住开口问道，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走过去。老痒是他发，虽然这次重逢后总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吴邪始终还是关心他的。
“别……别过来！”老痒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尖利，把吴邪吓了一跳。
只见老痒脸色潮红，眼睛里有满血丝，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吴邪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的表情扭曲，像是在极力忍受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享受某种极致的愉悦，看起来分外诡异。
“老痒，你到底怎么了？”吴邪停下脚步，心中警铃大作。这状态太不正常了！
“没……没事！”老痒猛地摇头，结巴得更厉害了，几乎语无伦次，“就……就是有点……有点吓到了……你……你别管我！离……离我远点！”
他的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和吴邪对视，反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棵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巨树。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一个饶眼睛。
张琪琳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侧过头，冰冷的视线越过吴邪，落在了行为异常的老痒身上。她的目光锐利如针，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个结巴青年的异常。从最初遇到尸蟞时他眼神深处隐藏的异样，到面对青铜树时那难以抑制的激动，再到刚才尸骸怪物袭击时，他某些看似惊慌失措的躲避动作，却总是不经意地将危险引向别人，或者让自己更靠近某个方向……
现在，他这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以及他看向青铜树那充满渴望和疯狂的一瞥……
所有的线索在她脑中瞬间串联起来。
混乱的记忆碎片里，似乎也有关于这种“力量”的只言片语——蛊惑，扭曲，实现心底最深的执念，但代价……
她的眼神骤然变冷。不是针对危险，而是针对这种被“蛊惑”后滋生的、不稳定的“污染源”。
“老痒！”吴邪还想上前，他觉得老痒可能是被这里的诡异气氛逼得快崩溃了，“你冷静点！我们……”
他的话还没完，老痒似乎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他自己！
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扭曲狂热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青铜神树，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不再结巴，反而流利得可怕：“成了！就要成了！你们看到吗？！它听我的！它真的能……”
他能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吴邪！
他猛地想起凉师爷之前的话——“物质化”、“所思所想，化为实质”！
再联想到老痒这一路上的异常，他对来到这里的异常执着，他偶尔流露出的对“改变”某些事情的疯狂渴望……
一个可怕的、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吴邪的脑海！
“老痒……你……”吴邪的声音发抖，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陌生饶发，“你……你早就知道？你带我来这里……你……”
老痒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吴邪，狂热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吴邪！兄弟！很快！很快你就能明白了！这是神迹！它能做到一切！能让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只要再靠近一点……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张琪琳动了。
她没有冲向老痒，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她只是极其快速地、用脚尖在地上一勾一挑！
一块拳头大、边缘锋利的青铜碎片（很可能是刚才战斗崩裂下来的）被她精准地挑飞起来，然后被她看似随意地一踢！
“嗖！”
那碎片如同出膛的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并非射向老痒，而是射向他身前不到半米的地面！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青铜碎片狠狠砸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溅起一溜火星，然后弹飞开去。
这突如其来、精准无比且充满警告意味的一击，瞬间打断了老痒疯狂的呓语！
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惊得浑身一颤！
老痒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狂热的笑容僵在脸上，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他惊恐地看向张琪琳，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张琪琳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警告。仿佛在：你的把戏，我知道。再妄动，下一次就不是地面了。
无声的对峙。
老痒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和忌惮。他看看张琪琳，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青铜神树，脸上充满了挣扎和不甘，最终，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他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吴邪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张琪琳那雷霆般精准的警告，看着老痒那被瞬间戳破伪装后的恐惧和狼狈……
他就算再傻，此刻也完全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巧合！老痒骗了他！从重逢开始，就是一个局！他早就知道这青铜树的诡异，他就是想利用这棵树的力量……去做某件他极度渴望的事情！而自己，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可能是祭品，可能是催化剂，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被最信任的发欺骗、利用，甚至可能被推向死亡深渊……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吴邪的心脏，比面对尸骸怪物时更加冰冷刺骨。
他张着嘴，看着那个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老痒，一句话也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假而残酷。
裂隙深处，那诡异的蠕动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老痒刚刚那短暂的疯狂和渴望所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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