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坠龙荒原归来后,韩厉将所见所闻尽数禀报太初。那荒原深处魔气氤氲,时有诡异兽吼传出,更见幽冥宗弟子行色匆匆,似在布置某种大型阵法。太初闻之,眉宇间凝出一抹凝重,当即修书一封,以秘法传于云渺宫凌云子,详陈利害。
然则未等云渺宫回讯,一场浩劫已悄然而至。
是日拂晓,巨岩城烽火台骤然响起凄厉号角,一声紧过一声,撕破黎明的寂静。城头守军但见北方际黑云压城,细看之下,那哪里是云?分明是无数飞禽妖兽汇聚成的恐怖潮汐!地面随之传来沉闷轰鸣,似有万千巨鼓同时擂动,震得城墙簌簌颤抖。
“兽潮!是兽潮!”守将声嘶力竭的呐喊瞬间点燃全城恐慌。
不过半日,噩耗接连传来:北境三镇尽没,黑风要塞被围,通往巨岩城的官道上,逃难百姓络绎于途,哭声震野。此次兽潮规模之大、势头之猛,百年未见。更令人心悸者,兽群之中竟混杂着诸多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变异妖物,不惧疼痛,只知杀戮,俨然有幽冥宗手段痕迹。
巨岩城城主府内,气氛压抑如铁。
“报——!西门遭遇地行妖兽冲击,阵法师伤亡惨重!”
“报——!东面山林涌出大量毒瘴妖蛛,守军请求支援!”
“城中丹药储备不足,伤者越来越多!”
城主赵莽,一尊涅盘境巅峰的体修巨汉,此刻亦是焦头烂额,环视厅内各宗门代表:“诸位!巨岩城危在旦夕!望各位摒弃前嫌,共渡难关!”
赤霄宗赤炼真人冷哼一声,刚欲言语,却见太初已然起身。
“地灵宗愿守南城废墟区域,并接纳城外难民入谷避祸。”太初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令人心定的力量。南城废墟连接官道,正是难民涌入之所,且地形开阔,无险可守,向来被视为烫手山芋。
赤炼真人嗤笑:“太初宗主倒是会挑好地方,莫不是想借机扩充人口?”
太初瞥他一眼,并不接话,只对赵莽道:“请城主拨付部分阵材与伤药,地灵宗自有御敌之法。”
赵莽正欲答应,赤炼却抢先道:“城主!我赤霄宗愿守北门主战场!但所需物资需优先供给!”北门虽直面兽潮主力,但城高池深,阵法完备,显然更易防守立功。
太初不再多言,略一拱手,转身便带着阿土离去,身影瞬息消失于长街尽头。
地灵山谷之外,已是一片忙而不乱的景象。
石猛率领石精卫依山势构建工事,巨大的岩石在他们手中如同泥塑,迅速垒成丈许高的临时壁垒。藤英长老指挥青藤族人,将无数种子撒入土中,以秘法催生,眨眼间,荆棘铁藤破土而出,缠绕上石墙,形成然屏障。墨辰则带人飞快布置着各种机关兽、陷坑、以及改良后的“地刺惊雷阵”。
一队队惊魂未定的难民被引入山谷,自有柳萱带领丹堂弟子分发汤药,救治伤患,苏婉则以阵法布置临时居所,安抚人心。
阿土穿梭其间,调度物资,嗓音已有些沙哑。见太初归来,急忙迎上:“宗主,难民越来越多,谷内存粮恐支撑不了半月。”
太初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惶恐、拖家带口的凡人,其中多有妇孺老弱,眼神惊惶无助。他沉吟片刻,道:“开启‘地脉暖房’,以灵力催生黑玉灵谷。命后勤队组织青壮,于谷后开辟新田。非常时期,地灵宗与百姓共体时艰。”
“可如此一来,灵脉负荷剧增,恐影响大阵运转...”阿土面露忧色。
“无妨。”太初摆手,“我自有计较。兽潮主力将至,让弟子们做好准备,此战,既是守护,亦是历练。”
翌日,兽潮前锋扑至南郊。
黑压压的妖狼、赤目妖猪、铁甲妖牛如同决堤洪流,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大地轰鸣,烟尘冲。
石墙之上,新晋真传弟子们首次面临慈阵仗,脸色皆有些发白。韩厉握紧手中长剑,眼神却沉静如水,前世战场杀伐的记忆于此刻苏醒,反而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福
“稳住!”石猛怒吼如雷,“弩车准备——放!”
嗡鸣声中,特制的裂地弩箭呼啸而出,落入兽群,轰然炸开,土石飞溅,瞬间清空一片。但更多妖兽悍不畏死,踏着同族尸体继续冲锋。
“阵起!”岳山教习一声令下,提前布置的阵法光华亮起,火焰、冰棱、地刺交错迸发,妖兽成片倒下。
然而兽潮无穷无尽,很快便有飞行妖禽越过防线,扑向墙后难民!
“不好!”柳萱惊呼。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亮起!
韩厉身随剑走,剑意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更添一份守护的决然。剑光如游龙,穿梭于妖禽之间,精准点杀,无一落网。他的身法越发灵动,隐隐与周遭环境相合,竟似能借助一丝大地之力。
另一边,数头狂暴妖熊撞破了一段荆棘铁藤,咆哮着冲入内圈。
墨辰眼神一凝,手职万械枢盘”微转,数具埋伏已久的石猿机关兽猛地扑出,与妖熊缠斗在一起。他十指翻飞,操控机关兽攻击关节要害,动作行云流水,对《百巧工录》的理解在实战中飞速提升。
苏婉则立于阵眼处,额头沁汗,不断微调着阵法节点,弥补漏洞,将阵法威力发挥到极致。她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越发敏锐,往往能在妖兽聚集前便预判性地发动攻击。
太初并未直接出手,只静立於最高处的望楼,神识笼罩整个战场。见哪处压力过大,便弹指射出一道戊土神光,或加固防御,或点杀漏网之强横妖兽。他的目光更多落在那些弟子身上,观察着他们的成长。
战况最激烈时,一头变异双头妖蟒突然从地底钻出,涅盘境的气息爆发,毒液喷吐,瞬间腐蚀大片石墙,数名石精卫惨叫倒地。
石猛怒吼着持盾迎上,却被一尾扫飞。
韩厉、墨辰、苏瑶三人对视一眼,竟默契同时出手!
韩厉剑化长虹,直刺妖蟒七寸,吸引其注意;墨辰操控所有机关兽死死抱住蟒身;苏婉则瞬间将周围阵法之力汇聚,化作一道璀璨光柱,轰向蟒首!
合击之下,妖蟒发出一声凄厉嘶鸣,重重倒地。
三人气喘吁吁,相视一笑,经过血火淬炼的默契油然而生。
兽潮持续了整整三日。
地灵宗南线阵地屹立不倒,墙下妖兽尸骸堆积如山。弟子们经历最初惶恐,越战越勇,配合愈发纯熟,各自修为境界在生死搏杀中隐隐松动。
期间,赤霄宗把守的北门虽也击退兽潮,却因赤炼真人贪功冒进,一度被妖兽突破防线,造成不少伤亡,相形见绌。反倒是地灵宗这边,因救护难民、死守阵地,声望急剧攀升。
是夜,兽潮暂退。太初于残破石墙上巡视,阿土跟在身后汇报战损与收获。
“宗主,此战检验淋子成色,也暴露不足。机关兽损耗巨大,丹药库存告急。但弟子们进步神速,韩厉、墨辰、苏婉已堪大用。另,在清理妖兽尸体时,发现不少妖兽体内蕴有微弱魔气,与坠龙荒原所见同源。”
太初颔首,望向北方漆黑一片的荒野,目光深邃:“幽冥宗...以兽潮削弱各方势力,其真正目的,恐怕还是坠龙荒原那处幽隙。”他顿了顿,道,“传令下去,抓紧休整,更大考验恐在后头。另,将魔气样本秘密送至云渺宫。”
“是!”阿土领命,又道,“宗主,那些难民中,有不少青壮感念恩德,想要加入本宗,您看...”
“严格筛查,择优录用。乱世之中,人心更需谨慎。”太初语气淡然,“地灵宗不是避难所,而是需要能共同挥剑前行之人。”
他转身,望向谷中点点灯火,那里有他的弟子,也有无数托庇于茨百姓。守护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却也让他的道心更加通透坚定。
轮回中期之境,在这场守护与杀戮的洗礼中,彻底稳固。而那冥冥中的因果,似乎也因他的抉择,悄然发生着变化。
远处,又一声悠远兽吼传来,预示着下一波冲击即将到来。夜色苍茫,危机四伏,地灵宗的旗帜,在烽火中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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