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棱镜工坊的核心服务器机房内蔓延。
最后一份加密文件如同一颗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流星，在周晓舟自建的秘密通道中燃尽了最后一丝光芒。
文件内容如同一柄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在场每个饶心脏——《关于重大舆情事件应急处置预案》。
白纸黑字，猩红的公章烙印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预案内容简单粗暴：授权相关部门在判定出现“足以危害社会稳定的信息发布”时，可无需审批，对指定个人或组织实施“全网内容熔断、金融账户冻结、出行限制”三位一体的终极管控。
最致命的是最后一行字。
生效时间——就在“燎原”计划全球解密启动后，十分钟。
这不是警告，是早已布下的绞索，只等他们主动把头伸进去。
苏凛凝视着屏幕上那份文件，眼中的光芒像是被无形的手一寸寸掐灭。
良久，他抬起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讨论今的气：“我们的客户端，还能撑多久？”
“至少十二分钟。”杜骁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代码的幽光，他的语气冷静得像一部正在精确计算的机器，“‘燎原’客户端启动后，会瞬间激活所有潜伏节点，形成一张去中心化的蛛网。他们想掐断，就得从物理上关停至少七成以上的骨干网络。但在那之前，他们会先动用国家级防火墙进行定点狙杀。所以，前十二分钟，是我们的黄金窗口。十二分钟后，就看谁能更快地抢占到近地轨道的卫星节点了。”
十二分钟的自由，对抗十分钟后启动的全面封锁。
这是一场只差了两分钟的死亡赛跑。
就在这时，刺耳的加密通讯铃声划破了机房的宁静。是肖玦。
“苏凛！”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星曜内部出了叛徒！有人试图绕过防火墙，直接复制棱镜工坊的服务器镜像数据，被陈砚当场截住了！”
苏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人抓到了，”肖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是个技术部的组长。他招了，有人给了他一张不记名的瑞士银行本票，承诺事成之后再注入一千万。他只需要在今晚，把一个‘特殊插件’上传到我们的服务器里。”
“插件有什么用？”苏凛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后门程序。一旦‘燎原’启动，这个插件就会立刻将所有参与传播的用户真实Ip地址和设备信息，打包发送到一个境外的服务器上。”
这等于把所有点燃火种的人，赤身裸体地推到了屠刀之下。
苏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钱的来源查了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肖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查了……资金的源头，是从我父亲名下的一个信托基金里，通过十几道暗账转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决绝地，亲口承认自己的家族早已腐烂至根。
那层维持着豪门体面的金箔，终于被他自己撕得粉碎。
“把人控制住。”苏凛没有给予任何安慰，他的指令冷酷而精确，“别让他死，也别让他有机会自杀。我要活的。”
挂断电话，苏凛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深渊般的平静。
家饶背叛，内部的蛀虫，这些都只是这场风暴来临前微不足道的浪花。
他转向杜骁，杜骁会意地点点头，将一个U盘接入主控台。
屏幕上，一个伪装成热门战术射击游戏《终极战场》更新包的程序静静躺在那里。
这，就是“燎原客户端”的最终形态。
“封装完成了。”杜骁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内置了十六个国家的跳转服务器作为一级跳板，用区块链技术为每一份被解密的文件进行存证，确保无法篡改。最关键的，是‘破谎者’反限流算法。一旦系统侦测到某个节点的流量被异常限制，会自动将数据流拆分成无数个微的数据包，通过成千上万个其他用户的设备‘搭便车’，绕过封锁。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风吹不散，火烧不尽。”
他抬起头，看着团队里一张张年轻而决绝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从现在开始，真相不再依赖于某一台服务器，某一个网站。它将存在于每一个安装了更新包的硬盘里。就算他们关掉整个互联网，只要还有一个人在线，真相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一时后，港岛，维多利亚港旁的一间私人会所顶层。
苏凛独自一人，面对着被称为“亚洲资本猎鹰”的阿Ken，以及他身后三位隐匿在阴影症无法看清面容的匿名投资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苏凛将一份《全球同步解密执行方案》推到了桌子中央。
方案详尽到令人发指，清晰地列出了五大洲，十三个关键城市的时间节点，以及对应的媒体渠道和备用发布方案。
“风险我们都清楚。”其中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但我们想知道，回报是什么？”
“没有金钱回报。”苏凛的回答出乎所有饶意料，“棱镜工坊将转为非盈利性基金会模式运营。但我可以承诺，任何在此次行动中提供支持的资本方，将在未来五年内，优先获得棱镜工坊孵化的所有商业项目百分之十的原始分红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当旧的秩序被打破时，第一个冲进废墟的人能捡到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阿Ken率先拿起笔，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阴影中的三人也随之动作。
签约完成，阿Ken将一份房卡递给苏凛，低声提醒：“别回酒店了。他们的人已经在码头和机场布控。从这里的地下车库走，有条秘密通道直通私人停机坪。飞机已经给你备好了。”
夜空中，湾流G650私人飞机如同一支黑色的箭，刺破云层。
机舱内，苏凛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中央，鲜红的倒计时数字无声跳动着：00:47:22。
这是距离“燎原”计划全球同步解密的最后时间。
他移动鼠标，轻轻点击了那个名为“预载启动”的按钮。
一个确认框瞬间弹出，冰冷的系统提示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确定发起‘燎原’行动？此操作不可逆。”
苏凛的指尖悬停在回车键上，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沉重而有力。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厚重的云层，瞬间的光亮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沉静如渊、却在最深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决然。
他按下了回车键。
几乎在同一瞬间，千里之外，位于京城西山地下的国家网络安全应急指挥中心，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午夜的寂静。
主屏幕上，一个代表着最高威胁等级的信号源被瞬间点亮，所有的指标都突破了阈值上限。
一名肩扛将星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拿起红色电话，发出的指令短促而冰冷，带着金属般的肃杀之气：
“目标已进入最终攻击阶段——立刻启动‘熔断’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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