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基地“退货”的挫败感，像秋雨一样，让两只老熊猫蔫儿了好几。
溪午尤其郁闷，整对着那堆以前还算可口的竹子唉声叹气，仿佛在控诉它们的粗糙和不近人情。
“那个窝头…又软又甜，还香喷喷的…”他第一百零一次碎碎念，连最嫩的笋尖都提不起兴趣。
鹿深时没什么，只是默默啃着竹子。但他的眼神，偶尔会飘向远方基地所在的方向，还带着几分向往。
几后，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溪午的关节又开始隐隐作痛，哼哼唧唧地不想动弹。鹿深时看着他，忽然站起身。
“溪午，走吧。” “啊？去哪儿？下雨呢…”溪午把脑袋埋在前掌下面，声音闷闷的。
“去基地。下雨了，他们不定会心软。”鹿深时的逻辑简单直接，甚至带着些狡黠。
溪午一骨碌爬起来，关节的疼痛似乎都被这个提议压下去不少：“真的？这次能行？”
“试试。”鹿深时言简意赅。
于是，两只老熊猫再次出发。这次他们熟门熟路，甚至刻意挑选了那些看起来更泥泞难行的路。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皮毛，让它们看起来更显灰暗和…可怜。鹿深时甚至“不心”在一段陡坡滑了一下，沾了半身的泥浆，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又一次拍响了基地的大门。 工作人员开门，看到又是这两位“熟客”，而且还是这副凄风苦雨中的可怜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哎哟，两位老爷子，怎么又是你们？还挑这么个气来？” 例行检查再次展开。结果…依旧令人啼笑皆非。
除了因为淋雨有点着凉打喷嚏，以及鹿深时那身恰到好处的泥泞显得格外狼狈之外，他们的核心指标…依然硬朗。
甚至因为上次在基地补了几好的，气色更红润了。
负责人看着报告，又看看一边打喷嚏一边偷瞄苹果的溪午，和一脸“我很虚弱但我很坚强”表情的鹿深时，扶了扶额头。
“老爷子们，苦肉计也没用啊…你们这身体，真没事儿！回去吧，啊？下雨我们这床位也紧张…”
再次被礼貌地“请”回山林，溪午的失望翻倍了。连雨水都冲不散他的郁闷。
但鹿深时似乎跟基地杠上了。他沉默地观察，思考。他回忆起工作人员检查时总会特别关注他们的牙齿和爪子。
过了段时间，秋意最深时，鹿深时开始了他的第三次行动。这次，他做了更充分的“准备”。
他带着溪午特意去了一片竹林稀疏、食物质量明显差很多的地方待了几，饿得差不多才出发。
一路上，他专门找那些粗糙的树皮磨蹭自己的爪子和牙齿，让它们看起来磨损得更严重些。
他还教溪午：“待会儿检查的时候，走路再慢一点，咳嗽几声，吃竹子的时候要显得特别费力，咬不动的样子。”
溪午似懂非懂，但为了窝头，他努力配合。
第三次站在基地大门前，他们看起来确实“凄惨”了不少：毛发缺乏光泽，步履格外蹒跚，咀嚼无力，眼神里充满了对“温暖”和“食物”的渴望。
工作人员开门时，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您二位这是……例行巡访？” 更详细的检查。
兽医看着鹿深时那明显有打磨痕迹的爪子和牙齿，又看看溪午那浮夸的、啃竹子时龇牙咧嘴仿佛在啃石头的表演，嘴角抽搐着，把报告递给了负责人。
负责人看着报告：
体重略有下降（饿的）。
牙齿磨损度…咦，比上次记录好像严重零？（磨树皮磨的）
精神略显萎靡（装的，以及饿的）。
核心指标…依然在老年熊猫的健康范围内！
他再看看两位戏精老熊猫。鹿深时努力维持着虚弱但沉稳的形象，溪午则已经快演不下去了，眼睛死死盯着旁边推车上的水果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负责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终于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无奈、好笑，以及一丝最终被这种执着和智慧所打动的柔软。
“算了算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服了你们了。两位老前辈，你们赢了。”
他蹲下来，看着鹿深时和溪午。鹿深时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计划通的光芒，而溪午则完全没听懂，还在看水果。
“基地的‘养老院’，给你们俩开个特例，破格录取了！”负责人大声宣布，仿佛在宣读一项重要决议，“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不准教坏其他年轻熊猫怎么装病！第二，不准为了多吃窝头而欺负室友！第三……第三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们！”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拿来最新鲜的苹果和特地为老年熊猫准备的软糯营养窝头。
溪午虽然没完全明白“破格录取”是什么意思，但看到递到眼前的窝头，他瞬间把什么都忘了，一把抱住。
幸福地啃了起来，发出满足的哼哼声，把刚才“咀嚼无力”的表演抛到了九霄云外。
鹿深时则显得从容许多。他先是对着负责人，郑重其事地点零头，仿佛听懂并同意了所有条款，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他的“胜利果实”。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一只被收留的老熊猫，而是一位通过自身努力终于为自己和老友争取到VIp养老待遇的胜利者。
于是，鹿深时和溪午的“养老”生涯，终于在几经波折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他们的圈舍宽敞舒适，铺着永远干燥柔软的稻草和木屑。冬有恒温的暖气，夏有凉爽的空调。
每清晨，最新鲜砍伐的嫩竹笋、精心挑选的时令水果，苹果、梨子、香蕉轮换供应。
以及那让溪午魂牵梦绕的、加了蜂蜜和多种维生素的特制营养窝头，都会准时送到他们面前。
溪午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吃饭、睡觉、晒太阳。他迅速成为了“养老区”最懂得享受的专家。
他能准确分辨出今窝头里蜂蜜的比例是多了还是少了，会对特别甜的苹果表示出额外的亲昵。
也会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摊成一张巨大的熊猫地毯，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鹿深时则保持着他的风度。他吃得香，睡得好，但依旧沉稳。
他很快学会了如何用眼神和简单的动作与饲养员沟通，比如用鼻子指向水龙头表示想喝水，用爪子轻轻拍拍食盆表示还想再来一点。
不过没几他就和溪午一样了。每和溪午躺平晒太阳等待工作人员的喂食。
他们最喜欢的，还是在午后阳光温暖的时分，并排靠在假山或木架子上，互相依偎着打盹。
溪午喜欢靠在鹿深时更厚实柔软的身上，溪午则会把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处，睡得格外安心。
他们的呼吸逐渐同步，黑白相间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温暖而安详。
岁月在这片温暖的港湾里，变得温柔而缓慢。他们不再需要为生存奔波，不再需要忍受风霜雨雪。
所有的艰辛和算计都已远去，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宁静与满足。
最终，在一个同样宁静安详的午后，阳光暖得恰到好处，和风轻抚着圈舍外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催眠曲。
吃饱了嫩笋和窝头的鹿深时和溪午，像往常一样，紧紧依偎在他们最熟悉的那个角落。
鹿深时的脑袋轻轻搭在溪午的背上，溪午则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完全放松地陷在他温暖的怀里。
他们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同步沉浸在一个永不醒来的甜美梦境里。
阳光缓缓移动，温柔地覆盖着他们，像是地最终赠予的一床最温暖的毛毯。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沉睡着，在一片宁静与满足之中，一同陷入了那场最深、最长的，再无任何艰辛与遗憾的竹眠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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