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饶笑声钻进耳朵，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往脑仁儿里扎。
她就那么悬坐在枯树上，大红嫁衣在这灰暗的鬼林子里扎眼得吓人，盖头底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样子。
“借身子玩玩？”
裴九霄头皮都炸了，把刚挖出来的定魂藤根茎死死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握紧了树枝，横着挪了一步，想把苏芷和墨言再挡得严实点。
“玩你祖宗！”
红衣女人也不生气，盖头轻轻晃动，那黏腻的“视线”依旧死死缠在苏芷身上，像是毒蛇的信子。
“妹妹，你身上的味道……真特别。不生不死，非阴非阳，姐姐我啊，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容器’了。”
苏芷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感觉灵魂都在打颤。
她强撑着站直，把墨言往裴九霄那边推了推，自己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发紧：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红衣女人轻笑，声音带着蛊惑。
“帮你呀。你怀里那个情郎，幽冥死气入骨，就算用了定魂藤，也不过是多喘几气。跟姐姐走，姐姐有法子让他活，还能让你……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力量哦。”
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轻轻一点，一股阴风就卷向苏芷，想把她拉过去。
“放屁！”
裴九霄挥起树枝就想打散那阴风，可树枝碰到阴风，瞬间就覆盖上了一层白霜，冻得他差点脱手。
一直沉默的白瑾突然上前，将手中的白灯笼往前又递凛，昏黄光晕勉强抵住了那股阴风，但她提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更白了。
“红衣煞……簇不宜久留！快走！”
被称为“红衣煞”的女人似乎对白瑾的灯笼有些忌惮，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串更加娇媚却冰冷入骨的笑声：
“白瑾妹妹，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这几个生魂，姐姐我要定了！”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树上飘下，大红衣袖一挥，无数道猩红色的、如同血丝般的能量线，铺盖地地朝着几人缠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躲开！”
白瑾急喝，灯笼光晕暴涨，形成一个护罩，将几人勉强罩住。
“嗤嗤嗤！”
血丝撞在光罩上，发出腐蚀般的声音，光罩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白瑾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支撑得极其艰难。
“妈的，跟这女鬼拼了！”
裴九霄眼睛赤红，就想往外冲。
“别出去！”苏芷死死拉住他。
她知道，出去就是送死。
眼看着灯笼护罩就要破碎，苏芷心急如焚。
她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墨言，又看了看苦苦支撑、脸色惨白的白瑾，还有攥着定魂藤、目眦欲裂的裴九霄……
不能死在这里！
她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管外界那恐怖的攻击，将所有心神沉入体内，去感受那股新生的、奇异的星月之力，去回忆刚才同化噬魂瘴时的那种感觉——
那种冰冷、孤寂、仿佛凌驾于生死规则之上的意境！
“嗡……”
她丹田处那平静的漩涡再次疯狂旋转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爆发，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冰冷的意志！
她抬起手，没有光芒闪耀，只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波动，以她指尖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波动掠过。
奇迹再次发生。
那些疯狂攻击灯笼护罩的猩红血丝，在接触到这股波动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在半空！
然后，它们不再是凶戾的攻击性能量，反而像是失去了所有灵性，变得呆板、迟钝，然后寸寸断裂，化作点点红芒，消散在空气郑
正准备发出更强一击的红衣煞，动作猛地一滞！
盖头无风自动，似乎下面的“脸”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芷。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娇媚和从容，带上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姑娘，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隐隐对她这种怨灵有着本质上的压制！
白瑾也震惊地看着苏芷，灯笼的光晕都晃动了一下。
苏芷自己也很意外，她只是凭着本能尝试，没想到效果比对付噬魂瘴时更显着。
她感觉体内力量又被抽空了大半，一阵阵发虚，但此刻只能强撑着，不敢露怯。
她冷冷地看向红衣煞，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尝试模仿骨老、模仿那幽冥意志的冰冷：
“滚。或者，你想试试彻底湮灭的滋味？”
这话纯粹是虚张声势，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主动湮灭一个如此强大的怨灵。
但配合着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奇异的冰冷波动，效果却出奇的好。
红衣煞盖头下的“目光”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
她死死盯着苏芷，又忌惮地瞥了一眼白瑾手中的灯笼。
最终，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冷哼。
“哼！丫头，姐姐记住你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红影一闪，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在浓郁的灰雾深处，连同那令人不适的压迫感也一起消失了。
危机……暂时解除。
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
白瑾收起灯笼，脸色复杂地看向苏芷，欲言又止。
裴九霄赶紧把定魂藤根茎塞给苏芷：
“快！快给墨言用上！”
苏芷不敢耽搁，接过那带着泥土腥气的根茎，也顾不上干净，用手使劲碾碎，露出里面乳白色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汁液，心翼翼地敷在墨言腰腹间那依旧狰狞的伤口上。
药汁触及伤口，那躁动的灰败死气像是被泼了冰水，翻腾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些，虽然仍在侵蚀，但势头被遏制住了。
墨言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点点。
有效！但也只是暂时压制。
“必须尽快离开往生渡，找到彻底祛除死气的办法。”
白瑾看着墨言的伤势，轻声道。
“簇阴气太重，久留对他的伤势不利，也会不断吸引像红衣煞那样的存在。”
“怎么离开？”裴九霄立刻问。
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白瑾指向灰雾的一个方向：
“往生渡有一处‘生门’，是给误入簇的生魂留下的唯一出口。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
“生门之外，并非你们来时的世界，而是随机出现在阴阳交界的一些险地。
能否安全返回人间，要看诸位的造化了。”
随机传送？险地？
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这确实是唯一的希望。
“走吧。”
苏芷深吸一口气，将虚弱的身体站直。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在白瑾的带领下，几人再次启程，朝着所谓的“生门”方向走去。
这一次，路途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红衣煞的退走，或许是因为苏芷身上那残留的奇异气息，再没有怨灵敢来骚扰。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的灰雾渐渐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一片扭曲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幕。
光幕后面，是模糊不清、不断变幻的景象，时而像是荒芜的山野，时而像是幽深的丛林。
“那就是生门。”白瑾在光幕前停下脚步。
“穿过它，就能离开往生渡。但对面是何处，无人知晓。”
她看向苏芷，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一福：
“望诸位……珍重。”
苏芷看着她，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她对着白瑾点零头：“多谢指引。”
裴九霄深吸一口气，率先扛着墨言，一步踏入了那扭曲的光幕，身影瞬间被吞没。
欧阳雪咬了咬牙，也紧跟而入。
苏芷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灰雾世界，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星月之力，以及怀中墨言冰冷的体温，不再犹豫，迈步踏入了光幕。
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撕扯感传来，仿佛身体要被拉碎。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笼罩在浓稠血色雾气下的荒原上。
脚下是暗红色的、仿佛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硫磺气息。
裴九霄和欧阳雪也在一旁，茫然地看着这诡异的环境。
而墨言，依旧昏迷不醒，腰腹间的伤口在血雾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这里……就是生门之外？
还没等他们弄清楚身在何方——
“轰隆隆！！”
远处的地平线上，传来了沉闷如雷的奔腾声！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只见血雾之中，一道黑色的、由无数狰狞怪物组成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浪潮，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冲的凶戾之气，隔着老远就让人双腿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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