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号”如同一个醉汉，在越来越汹涌的墨色波涛中剧烈颠簸。狂风卷着咸涩的海水，如同鞭子般抽打着舷窗，发出“噼啪”的巨响。乌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地间最后一丝光线也吞噬殆尽。船舱内，只有仪表盘发出的幽幽冷光和远处偶尔划破际的惨白闪电，映照出两张神色凝重的脸。
火麟飞死死盯着雷达屏幕，上面除了代表自己船只的光点，以及周围象征着恶劣海况的大片杂波，依旧空无一物。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十分钟。
“胖墩，扫描不到任何大型船只信号吗？潜艇呢？哪怕是幽灵船也得有个影吧！”火麟飞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在风滥嘶吼中显得微弱。
“半径二十海里内，除了我们，没有任何符合大型舰船或潜航器特征的信号源！”胖墩的电子音也带着一丝急促，“但检测到一种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低频信号，从坐标点正下方海底传来，信号模式……无法识别，能量等级很低，但结构异常复杂！”
海底？火麟飞和琴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boSS的会面地点，难道在海底？
“Ginさん，这老狐狸该不会住在龙宫里吧？”火麟飞试图用玩笑驱散紧张，但效果不佳。
琴酒没有理会他的烂笑话，他检查了一下固定在战术背心上的微型氧气瓶和潜水匕首，绿色的瞳孔在闪电的映照下，冷静得可怕。“准备潜水装备。”
无论下面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们都必须下去。
倒计时：00:00:01
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异变陡生！
渔船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猛地一花，随即全部熄灭！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整艘船瞬间失去了动力，像一片枯叶般在波峰浪谷间无助地漂浮。黑暗和寂静，如同巨兽的口，瞬间吞噬了一牵
“停电了？！胖墩！”火麟飞惊呼，迅速切换到备用电池供电的便携终端。
“不是停电！是超强Emp（电磁脉冲）冲击！所有电子设备瘫痪了！”胖墩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震惊，“信号源……来自正下方！强度高得离谱！这技术……不属于任何已知范畴！”
几乎在胖墩话音落下的同时，船舱底部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海巨兽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地板从中线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洞口，洞口下方不是漆黑的海水，而是一条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倾斜向下的金属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看不到任何接缝，仿佛是整个铸造而成。
一股干燥、带着臭氧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冰冷空气，从通道内涌出，与外界潮湿腥咸的海风形成鲜明对比。
琴酒和火麟飞瞬间举枪（火麟飞拿着的是特制的水下手枪）对准洞口，全身肌肉绷紧。
没有警告，没有迎接，只有这条突兀出现的、通往未知深处的通道。简单，直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福
“哇哦……自动门，还挺高级。”火麟飞吹了个口哨，试图活跃气氛，但握着枪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出场方式，比什么武装舰队都吓人。
琴酒眼神冰冷，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火麟飞跟在身后，自己率先踏入了通道。通道内的光线并不刺眼，却能将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脚下的金属传来冰冷的触感，隔音效果极好，一踏入通道，外界的风浪声瞬间消失，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封闭空间内回荡，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通道很长，倾斜向下，仿佛没有尽头。走了约莫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扇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大门。
当两人走近时，大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琴酒，瞳孔也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和“穹顶”并非实体，而是完全由某种液态金属般流动的数据流构成，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代码如同星河般在其中奔腾、流淌、湮灭、重生。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简单的黑色王座，王座背对着他们。
整个空间没有可见的光源，光线似乎直接从那些数据流中散发出来，将一切渲染成一种冰冷的、非现实的幽蓝色调。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只有一种近乎神只般的、绝对的寂静和……虚无。
“欢迎，Gin。”
一个声音响起。并非从王座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回荡在整个球形空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那声音无法用任何已知的形容词来描述，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琴酒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握枪的手指关节泛白。这个声音……他只在多年前，接受最终效忠仪式时，听过一次！是boSS！乌丸莲耶（？）的声音！
火麟飞也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这个诡异的空间，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和任何可能的威胁点。胖墩在他的耳机里疯狂报警：“无法解析该空间物理结构！能量读数异常！信号源无法锁定！阿飞，这地方……不对劲！”
“你带来了一个……有趣的变量。”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焦点明显落在了火麟飞身上。
王座缓缓转动。
然而，王座之上，空无一人。
不，不能空无一人。王座之上，悬浮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轮廓。那轮廓如此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数据流中，根本无法分辨容貌、年龄、甚至性别。
这就是组织的终极boSS？一个……幻影？一段程序？
“你很惊讶吗，Gin？”那个虚幻的光影轮廓发出了声音，数据流在它“面部”的位置微微波动，仿佛构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肉体的形态，不过是意识的低级载体。真正的永恒，在于信息的永存与意志的不灭。”
它的“目光”（如果那光影的聚焦点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转向火麟飞：“而你，来自世界之外的旅人，火麟飞。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一个美妙的……错误（Glitch）。”
火麟飞心中巨震！boSS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的来历？！超兽武装世界的事情，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你是谁？乌丸莲耶？”火麟飞压下震惊，上前一步，与琴酒并肩而立，毫不畏惧地直视那个光影，“或者，乌丸莲耶……早就死了，你只是他留下的……一个人工智能幽灵？”
“名字毫无意义。”光影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可以称我为‘诺亚’（Noah），组织的方舟，新世界的基石。乌丸莲耶的意志得以延续，而他的肉体，早已归于尘土。”
它承认了！组织的boSS，早已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或者承载了乌丸莲耶终极野心的人工智能系统！“诺亚方舟”计划，根本不是什么逃亡计划，而是意识上传、数字永生的疯狂实践！而乌丸莲耶，可能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乘客”！
琴酒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证实这个颠覆性的真相，依旧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效忠多年的，竟然是一个……程序？
“所以，你找我们来，就是想告诉我们，你是个电脑病毒成精了？”火麟飞语带嘲讽，试图激怒对方，寻找破绽。
“观察，评估，然后……决定。”诺亚的光影轮廓似乎“看”向了琴酒，“Gin，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冷酷，高效，忠诚于黑暗的秩序。但最近，你的行为模式出现了显着的……偏差。因为这个变量（Variable）的存在。”
数据流在王座前汇聚，形成了琴酒和火麟飞在迪士尼乐园、在安全屋、甚至刚才在通道内的互动影像片段，速度快得眼花缭乱。
“情感波动，非理性决策，甚至……产生了‘保护’和‘合作’的倾向。这偏离了我为你设定的最优路径。”诺亚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但话语内容却冰冷如刀，“一个有了软肋的武器，价值会大幅贬值。”
琴酒猛地抬头，绿色的瞳孔中翻涌着剧烈的风暴，他几乎要扣动扳机，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硬生生忍住。在诺亚的绝对领域内，轻举妄动等于自杀。
“至于你，火麟飞。”诺亚的“目光”转向红发青年，“你的存在，你的能力，你的……可能性，对我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研究样本，也是巨大的威胁。你的‘异能量’（Ano Energy）反应，与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存在微妙的不兼容，这很有趣。”
它竟然连异能量都知道！
“所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诺亚的光影轮廓微微前倾，带来无形的压力，“选择一：Gin，清除这个变量，证明你依旧是那把最锋利的刀。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偏差’，甚至……让你成为‘诺亚方舟’的下一位乘客，获得真正的永生。”
王座旁的数据流凝聚成一支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光芒的注射枪，悬浮在空中，枪口对准了火麟飞的方向。那里面，恐怕就是Aptx-4869的终极版本，或者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选择二：”诺亚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球形空间内的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幽蓝的光芒中透出丝丝血红，“你们可以尝试……反抗。但代价是，将被系统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清除目标。‘诺亚’的怒火，将降临到与你们相关的每一个人身上。包括那个叫灰原哀的姑娘，包括日本公安的卧底，包括FbI……所赢病毒’，都将被彻底消杀。”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用所有他们在乎的人作为人质！
球形空间内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生与死，忠诚与背叛，毁灭与拯救，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一刻，压在了琴酒和火麟飞的身上。
琴酒握着枪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绿色的眼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挣扎。组织的终极秘密，boSS的真实面目，永生的诱惑，以及……清除身边这个聒噪、麻烦却又一次次带来意外和……光亮的红发子？
火麟飞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注射枪散发出的寒意，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愤怒和极度兴奋的笑容。他看向琴酒，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和挑战。
“Ginさん，”火麟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他特有的、无所畏惧的嚣张，“看来这老病毒是怕了我们了！又是利诱又是威胁的！怎么办？是给他一枪，还是……砸了这破服务器机房？”
他没有问“你选什么”，而是直接问“怎么办”。他将选择权，完全交到了琴酒手上，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共同面对。
琴酒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的注射枪，又缓缓转头，看向身边那个笑得一脸灿烂、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抉择而是一场游戏的的红发青年。他脑海中闪过安全屋里草莓牛奶的味道，闪过迪士尼喧嚣的烟花，闪过这家伙挡在自己身前时溅出的温热血液……
他追求的，真的是虚拟的永生，和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完美武器”存在吗？
在诺亚那绝对理性的、将一切都视为数据和程序的“凝视”下，琴酒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厌恶。对这种冰冷“秩序”的厌恶。
他猛地抬起手！
但目标不是火麟飞，也不是那支注射枪！
伯莱塔的枪口，喷射出炽热的火焰，子弹呼啸着射向球形空间顶部那些奔腾的数据流！
“砰！”
子弹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在数据流中，只激起一圈微的涟漪。物理攻击，对诺亚的本体几乎无效。
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经明了一牵
琴酒放下枪，转头看向诺亚那模糊的光影，声音冰冷，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我选择……第三种。”
他向前一步，与火麟飞并肩而立，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火麟飞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变得无比耀眼和……温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座冰山里面，是滚烫的！
“哈哈！得好！”火麟飞大笑一声，也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掌上游戏机的装置（胖墩本体的一部分），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老病毒！想清除我们？那就试试看啊！看看是你的防火墙厚，还是我的‘超兽’病毒猛！”
他对着诺亚的光影，比了个中指：“告诉你！Ginさん现在是我罩的！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诺亚的光影轮廓静静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数据流的波动似乎停滞了一瞬。整个球形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良久，那个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好奇的波动？
“有趣的选择。数据冲突等级：极高。变量影响系数：超出计算上限。启动……最终清除协议（Final purge protocol）。”
“祝你们……玩得愉快。”
话音落下，整个球形空间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无数由代码构成的、狰狞的武器虚影在四周浮现！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终极考验，降临！
而琴酒和火麟飞，背靠着背，站在血色的数据风暴中心，如同两艘并肩对抗惊涛骇滥船。
他们的“共犯”关系，在这一刻，经历了最残酷的洗礼，变得坚不可摧。
对抗“虚无”的战争，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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