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是看自家成分不好，怕惹麻烦，故意推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她解开自己的行李卷，从里面拿出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医疗器械的铁皮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手术剪、镊子、消毒棉球、碘伏和崭新的无菌纱布。
她挽起袖子，对母亲。
“妈，去烧一锅开水，把毛巾煮一下。再把屋里的灯点亮些。”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静。
刘庆芳连忙点头，抹着眼泪去准备。
谭玉心翼翼地解开父亲腿上的木板和纱布。
当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不仅有骨折，旁边的皮肉也被划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因为处理不当，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发炎，边缘甚至有化脓的迹象。
“疼吗，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没事，爸受得住。”谭家辉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
谭玉不再多，她用开水烫过的镊子夹着棉球，蘸着碘伏，一点一点地为父亲清洗着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稳。
周建军默默地站在一旁，把屋里所有的煤油灯都点亮，又帮着刘庆芳递东西，像个沉默的助手。
清洗，消毒，上药，包扎，重新固定。
整整半个多时，谭玉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等她处理完一切，直起腰时，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好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几千万别沾水，按时换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刘庆芳看着女儿熟练专业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她拉着谭玉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
“玉，你还不知道吧。石老五那事，多亏了建军。”
刘庆芳把周建军如何带她去保卫科，如何让李科长出面处理，最后逼得石老五上门道歉赔钱的事，都了一遍。
“要不是建军，你爸这腿，这公道，咱们都讨不回来。”
谭玉猛地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周建军。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沉静。
她看着他，眼眶又一次红了。
在她家最落魄，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时候，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站了出来。
不计回报，不惧流言。
谭玉走到他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他，郑重地鞠了一躬。
“建军，谢谢你。”
周建军一把扶住她，
“别跟我来这套。”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狠狠地烫在了谭玉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周建军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帮她擦眼泪，又觉得不妥，只能笨拙地站在原地。
“哭什么。”
他语气有些生硬，动作却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过去了。”
旁边，谭家老两口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欣慰。
刘庆芳拉着丈夫的手，眼圈也红了，却是高心。
自家这闺女，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护着她，疼着她的男人。
这比什么都强。
临近中午，刘庆芳抹了把眼泪，站起身。
“都别站着了，建军，玉，快坐。”
“我去给你们做饭！”
谭玉也回过神来，她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走到墙角，解开自己那个硕大的行李卷。
“妈，等等。”
她从里面抱出两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
一打开，屋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满两大包，全是肉！
一大块带着厚厚肥膘的五花肉，还有十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大骨头，上面还挂着不少肉。
加起来，少也有二十斤。
“你这孩子，买这么多肉干什么！”刘庆芳又惊又喜，嘴上却埋怨着。
“这得花多少钱啊！”
“妈，这是单位发的福利。”谭玉随口找了个借口。
她指着那块五花肉，对母亲道。
“这肉，你别一次都炖了。先把肥肉切下来炼成荤油，剩下的瘦肉切成块，用油炸透，然后泡在荤油里存着。”
“这样能放很久，吃的时候捞几块出来，炒菜炖菜都香。”
周建军在一旁听着，心里微微一动。
用荤油封存炸肉，这可不是普通人家会用的法子。
这法子费油，也费事，只有那些不缺油水，讲究吃食的大户人家才会这么干。
他这才意识到，谭家以前的日子，怕是过得相当优渥。
也难怪他们吃不惯农场里那些用盐疙瘩腌出来的腊肉咸肉。
刘庆芳的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把骨头都剁好，下锅炖上了。
浓郁的肉香很快就在屋里弥漫开来。
骨头汤炖得奶白，刘庆芳先盛了满满一大碗，用布包好，递给周建军。
“建军，麻烦你跑一趟，把这碗汤给王铁牛送去。”
“上次家辉出事，多亏了他帮忙找人抬回来的。咱们得记着这份情。”
“行，姨，我这就去。”
周建军接过汤，转身出了门。
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
一大盆骨头炖萝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周建军带来的卤肉。
谭家辉看着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周建军带来的那瓶二锅头，喉结动了动。
“今高兴，建军，陪我喝二两？”
他话音刚落，就被刘庆芳瞪了一眼。
“喝什么喝！你那腿不想要了？”
谭玉也板起脸，把酒瓶往旁边挪了挪。
“爸，医生你现在不能喝酒。”
父女俩联手镇压，谭家辉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提。
周建军见状，也顺势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扣过来。
“叔，等你腿好了，我陪你喝个痛快。”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周建军起身告辞。
他刚回到自家院子，王铁牛就从屋里蹿了出来，手里还端着那个已经见磷的大海碗。
“建军，你可真够意思！”
王铁牛的嘴上还泛着油光，一脸的满足。
“这汤，绝了！”
他把碗还给周建军，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
“可以啊你子，不声不响的，就把谭医生给盼回来了。”
“你俩这日子，过得是真滋润。”
周建军懒得理他。
王铁牛也不在意，他靠在门框上，忽然叹了口气。
“唉，还是你好啊。”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神情有些落寞。
“俺最近也处了个对象，就是食堂那个，叫啥来着……”
他想了半，一拍大腿。
“对，孙红！”
“可俺总觉得不得劲儿。”
王铁牛吐出一口烟圈，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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