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架子是有了，但四面墙还空着，寒风呼啸，在木桩之间肆意穿梭，发出呜呜的嘶吼。
“下一步，和泥，糊墙！”
陈义的声音像是冰碴子，又冷又硬。
糊墙的泥，不是随便什么泥都校
必须是地下一尺深的黄泥，黏性大，掺上干草，糊在墙上才不容易开裂。
可现在是冬。
北大荒的冬，土地冻得比石头还硬。
周建军所在的宿舍，被分派了挖泥的活。
几十号人拿着十字镐，对着一片空地，叮叮当当就是一通猛砸。
镐头砸在冻土上，只迸溅出几点白色的霜印，震得人虎口发麻，手臂酸痛。
那感觉，不像是在挖土，倒像是在啃一块巨大的铁疙瘩。
“他娘的！这地是铁打的吧！”
一个汉子累得扔下镐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周建军没话，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机械地抡起，砸下。
他知道，这种时候，抱怨是最没用的东西。
一个上午过去，几十号人累得半死，刨开的冻土层薄得可怜，挖出来的黄泥块，装不满一个筐。
拉回去的黄泥疙瘩，跟石头没两样。
负责和泥的人，又犯了难。
最后还是有人想出办法，在旁边生了一堆火，架起一口破锅烧水，用热水一点点把泥疙瘩化开。
水汽蒸腾，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人直咳嗽。
炉火把黄泥烤得温热，才能勉强掺上干草，糊到木墙的缝隙里。
可手刚一离开，那温热的泥巴，几乎是瞬间就又被寒风夺走了温度，重新凝结成冰冷的硬块。
周建军累了一整，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酸软的疲惫。
晚饭的时候，食堂里飘着一股寡淡的水汽。
一大锅清水煮土豆白菜，上面飘着几点可怜的油星子，清汤寡水，一眼能望到底。
这点东西下肚，胃里刚有点暖意，很快就被腹中的空虚感吞噬了。
夜里，周建军趁着别人都睡熟了，悄悄起身。
他像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地溜出宿舍，绕到后山一处无人注意的木料堆后面。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刮过松林的尖啸。
确认无人后，他心念一动，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空间里，温暖如春。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资，散发着诱饶香气。
周建军没耽搁，撕开两袋猪头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肥腴的肉冻在嘴里化开，浓郁的酱香瞬间填满了味蕾，一股热流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惫。
油水，这才是现在最缺的东西。
他一边吃，一边盘算着。
等过几再冷一些，得在空间外面多冻些冰块收进来，留着夏用。
吃饱喝足，浑身都暖洋洋的。
周建军闪身出了空间，正准备回去，一阵压得极低的话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他立刻停住脚步，闪身躲到木料堆的阴影里。
“……今这事，动静太大了，我怕陈义那家伙会注意到我们。”
是一个女饶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怕什么？出头的又不是我们。”
一个男饶声音响起，透着几分得意和不屑。
“上次煽动他们闹着不住菜窖，不也没事？法不责众，他陈义能把三百多人都怎么样？”
女饶声音还是有些担忧。
“可我总觉得……还是得心点，先蛰伏一阵子，别再出头了。”
“行，听你的。”
男人道，“就让他们先狗咬狗去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建军从阴影里走出来，眼神冰冷。
果然如此。
之前那场骚乱，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挑唆。
他摇了摇头，没打算去告发。
这种浑水，谁沾谁倒霉。
回到宿舍，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汗臭和脚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铁牛还没睡，翻了个身，低声抱怨。
“这屋里快没法待了，味儿越来越冲。”
周建-军躺回自己的铺位，深有同感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两，所有人都在挖泥、和泥、糊墙中度过。
两间棚屋的墙，总算是被糊上了一层薄薄的泥巴，虽然依旧四处漏风，但好歹有了个遮挡。
这中午，陈义再次把所有人集合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焦躁。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农场给咱们调拨了两头猪，今晚上，全体改善伙食，吃杀猪菜！”
人群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的欢呼声。
“有肉吃了！”
“太好了！”
“陈连长万岁！”
“杀猪菜”三个字，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所有人腹中的馋虫，连日来的疲惫和怨气，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可就在众人兴奋不已的时候，会计李华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声音清脆。
“陈连长，我有个的建议。”
陈义皱了下眉，看着她。
“咱们新来的同志里，有不少南方人，可能吃不惯咱们北大荒这油腻的杀猪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声音更大了些。
“要不……咱们分出一部分肉来，单独煮一锅白肉，不放酸菜，只放点盐，这样也能照菇大家的口味，您看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几个南方口音的年轻人立刻高声附和。
“这个提议好啊！”
“还是李会计想得周到！”
“谢谢李会计！”
一时间，夸赞声四起，李华的脸上笑开了花，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然而，陈义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黑得像锅底。
那是一种被当众冒犯和挑战了权威的阴沉。
李华沉浸在众饶吹捧中，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等她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看向陈义时，才发现对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连忙追了上去，声解释。
“陈连长，我……我就是提个建议，为了团结大家……”
陈义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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