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神朝宇宙医疗废物回收与再利用中心”，这块崭新的牌匾被挂了上去。
材质是某种未知神魔的头盖骨，透着温润的幽光。
钱三没搞什么繁文缛节，只是让冰璃长老冻结了一道刚刚从地府拘来的恶鬼残魂。
玄冰如镜，映出恶鬼无声的咆哮。
接着，炎魔长老指尖弹出一点暗红真火。
“嗤”的一声。
冰晶瞬间汽化，恶鬼的咆哮化作一缕扭曲的青烟，消散在停尸房冰冷的空气里。
剪彩仪式，礼成。
充满了“开业大酬宾，死者享半价”的祥和气息。
新部门的第一次晨会，就在停尸房最深处召开。
背景是三排摆放整齐的尸体。
钱三踩在一口闲置的金丝楠木棺材上，神情亢奋，唾沫星子横飞。
“同僚们！诸君！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过去，宇宙绝症是什么？是末日，是恐慌，是文明墓志铭上的一个冰冷词汇！”
他一巴掌拍在棺材板上，震得旁边架子上一具尸体的假牙都掉了下来。
“但从今起，它有了新名字！”
“——可再生资源！”
“——待开采矿脉！”
“——是我们大理寺资产负债表上，即将爆炸式增长的原始股！”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星陨者。
“星陨者总监！”
“属下在！”星陨者下意识挺直了身躯，他那由星光构成的躯体，因激动而明亮了几分。
“市场部！即刻！向全宇宙发布‘以旧换新’公告！”
“高价回收一钱不治之症’！管你是维度坍塌，还是时间蠕虫，我们照单全收！”
“凡提供A级以上病原体样本的文明，我们不仅赠送全套‘伊甸园七日游’安乐死套餐，更可为其指定继承人，提供一笔足以东山再起的‘文明遣散费’！”
冰璃长老那张冰封的脸上，眉角微微抽动。
“若该文明……死绝了呢？”
“问得好！”钱三赞赏地打了个响指，“那就将这笔巨款，注入‘大周法律援助基金’！专门用来资助那些想死，却又死不起的贫困文明！”
“这叫什么？”
“这叫先死带动后死，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格局！我们的格局，要打开！”
炎魔长老在一旁听得满头岩浆，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灌进了一锅沸腾的沥青。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干的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简直纯洁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会议的气氛，在钱三的带动下，逐渐走向一种狂热的、反人类的巅峰。
唯有陆羽。
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只是静静靠着冰冷的验尸台，指尖摩挲着那枚彻底驯服的“虚空瘟疫”符文。
他的神魂，早已沉入【逝者之书】的更深处。
那片由“终结”法则构成的黑色海洋，在吞噬了“虚空瘟疫”这味大补药后，正发生着某种奇妙的蜕变。
它不再满足于记录个体之死。
它开始能触碰到一种更宏大的、更抽象的脉动。
那是宇宙的“心跳”。
一声，又一声。
每一次跳动，都意味着一部分星系的能量彻底耗尽，走向绝对的寂静。
这个旧世界，正在衰老。
而那些所谓的宇宙灾，不过是这个衰老巨人身上，逐渐浮现的尸斑。
陆羽正在做的，就是通过解剖这些尸斑，来逆向推演整个宇宙的死亡病历。
他想知道。
这个宏大的生命体，究竟患上了什么病。
预计，又将在何时，咽下最后一口气。
就在他的意识沉浸在这种宇宙级的临终关怀之中时，一个信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它不是法则波动。
不是灵能广播。
它更像是一块封存在时间里的“化石”，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录音”，一具来自过去的“尸体”。
在陆羽彻底掌控“虚空瘟疫”法则的这一刻，这具“时间之尸”，苏醒了。
它绕过了大理寺的一切防御，绕过了遗忘者的监控。
直接在【逝者之书】的法则海洋中，开始“话”。
那是一个无比苍老的声音，透着燃尽一个纪元后的疲惫与悲哀。
【“当你能‘阅读’我时，意味着你已成功解剖了至少一种‘终末’级的法则，并将其化作了你的手术刀。”】
【“无论你是谁，身处哪个纪元……恭喜你，你获得了成为‘宇宙清道夫’的资格。”】
【“我，是你之前的最后一个。”】
陆羽的神魂，猛然凝定。
【“我们的工作，不是救死扶伤，而是清理‘错误’。”】
【“宇宙在衰老，它的法则正在变得松弛、腐朽，裂开一道道缝隙。而‘错误’，就从这些缝隙中滋生。”】
【“你解剖的‘虚空瘟疫’，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菌落’。在它背后，是真正的‘癌变’。”】
【“我失败了。”】
【“我没能阻止最大的那颗‘肿瘤’彻底成型，它已与旧世界的龙骨长在了一起，无法切除。”】
【“我只能用我的全部，用我所在的整个纪元作为‘棺椁’，将它……放逐到了时间的尽头。”】
【“但棺椁，正在腐烂。”】
那声音变得虚弱，法则的余烬在风中飘散。
【“我能感觉到，它在苏醒。宇宙的每一次‘熵增’，每一次‘病变’，都是在喂养它。”】
【“如果有一，你觉得你已站在宇宙之巅，觉得世间再无你无法解剖的‘尸体’……”】
【“去‘归墟’。”】
【“去我们那个被时间遗忘的纪元坟场。”】
【“去看看……我留给你，我穷尽一个纪元之力也未能解剖的那具……”】
【“‘尸体’。”】
声音，戛然而止。
一枚坐标，如同死亡通知单上的猩红印章，狠狠烙在了【逝者之书】的一页空白之上。
【归墟之眼】。
停尸房内。
陆羽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看过亿万生死的眼眸深处，那片永恒的死寂冰原，第一次，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有风从缝隙中灌入。
那是来自另一个纪元的，孤独的风。
原来，这条通往终极死亡的验尸路上，他不是第一个行者。
“先生？先生？”
钱三谄媚的呼唤声将他拉回现实，“您看，咱们新部门的宣传语，是用‘变废为宝，宇宙环保’呢，还是用‘今你嗝屁，明我上石，更能体现我们的企业文化？”
陆羽没有理他。
他站起身，走到停尸房门口，抬头望向被阵法遮蔽的、没有星辰的空。
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迷雾，落在了那枚名为“归墟之眼”的坐标之上。
“归墟……”
他轻声低语。
那里，似乎藏着一个……大活儿。
一个，能让他这位终极仵作，都感到棘手的大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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