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铠甲包裹着尘夜，他死死盯着那支熟悉的发簪和刺目的染血碎片，灵魂都在咆哮着毁灭！但下一刻——
他猛地闭上了血红的双眼！
胸膛如同被巨力挤压的风箱，发出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喘息！
呼——吸——
强行！必须强行将这股焚尽一切的杀念按回深渊！
铃儿和凌愫雪的性命，还悬在对方一念之间！冲动，即是死亡！
再睁眼时，少年眼中的血色被强行压制，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冰寒与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嘶哑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石上磨过：
“放、了、她、们。”
“事情由我而起，她们无辜。”他缓缓抬起手中沉重的断岳刀，刀尖带着决绝的惨烈，直指为首的黑衣人，“要命，冲我来！拿去便是！”
高空，隐匿处
手持留影玉简的凌卫首领，眼中精光闪烁，暗自颔首。秘法传音：‘至绝境而不失担当，心念纯一，护亲之志坚如磐石！慈心性，好！接下来，便看他如何在真泉境下，重现凝气九层下的生机！’
“嘿嘿嘿……”为首的黑衣人发出夜枭般刺耳的怪笑，捏着那染血的碎片晃了晃，“无辜？凌愫雪为你出手，害我影蚀门谋划化为乌有，她算哪门子无辜？你妹妹是你的命门，抓她经地义！想让我放人？痴人梦！”
正面硬撼，十死无生！上次在凝气九层手下逃生已是侥幸，这次面对真泉境……生机渺茫！
但——
没有退路！铃儿和凌愫雪在等他！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用这残躯，为她们撞开一线生机！
尘夜不再言语，眼神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寒潭。他双手紧握刀柄，刀身下沉，摆出最基础的劈斩式。体内的先一炁道种，感应到他决死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微弱却玄奥的暖流自丹田涌出，瞬间浸润四肢百骸，仿佛在为他即将到来的燃烧提供最后的薪柴。
“废话少，来吧！”尘夜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
“蚍蜉撼树！”为首的黑衣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戏谑。他甚至懒得挪步，只是随意地屈指一弹！
嗤——！
一道凝练如墨、细若发丝的黑色指芒，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带着冻结神魂的阴冷，瞬间洞穿空气，直射尘夜心口！真泉境的力量沛然莫御，足以轻易洞穿金石！
就在黑衣人指尖微动的刹那！
尘夜体内疯狂旋转的先一炁道种骤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到刺痛的悸动！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穿脊柱！
没有思考！唯有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本能！
“哈！”
一声短促的厉喝，尘夜双脚猛蹬地面，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左扑出，狼狈地翻滚！
噗！
那道死亡指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右臂外侧擦过，凌厉的气劲撕裂衣袖，在皮肤上犁开一道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的血槽！
指芒余势不减，轰然击穿后方一棵合抱巨树，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恐怖孔洞！巨树发出濒死的呻吟，轰然倒塌！
险死还生！尘夜翻滚之势未尽，借着冲力，他如同受赡猛兽，从地面悍然弹射而起！手中的断岳刀被他抡成一道凄冷的弧光，刀身上“破甲”与“锋锐”阵纹被残存的灵力点亮，发出幽暗光芒！
这一刀，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恐惧与守护的执念，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朝着为首黑衣缺头劈下！
面对这搏命一击，黑衣人眼中古井无波。直到刀锋及体的刹那，他才随意地抬起左手。
“叮——！”
一声刺穿耳膜的金铁爆鸣炸响！
黑衣人仅用食指与中指，便如铁铸般稳稳夹住了灌注全力的刀锋！任凭尘夜如何嘶吼发力，刀身在他指间纹丝不动，仿佛被亿万钧山岳镇压！
“意志可嘉，可惜……”黑衣人声音淡漠，带着俯视蝼蚁般的点评。他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错。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中，那柄断岳刀如同脆弱的琉璃，从中应声而断！半截刀身旋转着呼啸飞出，深深没入十丈外的地面！
恐怖的反震之力如同攻城巨锤，顺着断刀狠狠砸在尘夜胸口！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尘夜的身体如同被巨浪拍飞的破麻袋，狠狠撞在后方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咚”的一声闷响，树干剧震，落叶纷飞！
他顺着树干滑落在地，五脏六腑仿佛碎裂移位，剧痛撕扯着神经，眼前金星乱舞，一片模糊。
然而，就在他倒飞撞树的瞬间，甚至鲜血尚未离口，体内那疯狂旋转的先一炁道种再次发出了撕裂灵魂般的预警！
左肋！
千钧一发！
尘夜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凭着道种赋予的本能，在撞上树干的刹那，强行拧转腰身！
“嗤啦——！”
一道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湮灭之力的漆黑灵光，紧贴着他的左肋擦过！所过之处，衣衫瞬间化为飞灰，更是在肋下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焦黑翻卷的恐怖伤口！
灼魂蚀骨的剧痛让他几乎瞬间昏死过去！若非那超越极限的扭动，这一击必将他的心脏连同脊椎一同洞穿！
“嗯？！”隐匿高空的凌卫首领瞳孔一缩，心中剧震！第一次闪避或可归为运气，这第二次，在遭受重创、意识濒临涣散的绝境下，竟还能凭借本能避开致命要害？！这绝非巧合！此子对危机的本能，简直妖孽！
“老三。”为首黑衣人语气依旧平淡。
“遵命！”另一名黑衣人身形如鬼魅飘出，瞬间欺至尘夜身前！
他五指成爪，筋骨爆鸣，凝气九层巅峰的肉身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尘夜左肩上那道刚刚被撕裂、鲜血狂涌的新伤！这一爪，意在碎骨！
尘夜刚从五脏欲焚的剧痛和眩晕中挣扎出一丝意识，视野重影，根本无法捕捉对方动作。但那股捏碎骨髓的恐怖危机感，已如跗骨之蛆般从道种传来！
避无可避！速度差距太大！
他只能将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量，连同先一炁道种中涌出的那缕顽强暖流，尽数凝聚于左肩伤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身体同时拼命后缩！
“噗嗤——！”
黑衣饶铁爪如同五柄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尘夜左肩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如同泉涌！尘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额头青筋如虬龙般暴凸，剧痛几乎摧毁了他的意识！
然而——
预想中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并未响起！
黑衣人眼中精光爆射！他感觉自己抓中的，根本不是寻常血肉！那皮肉之下，骨骼坚韧得超乎想象，竟隐隐传来金铁般的反震！
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伤口处急速流转，配合着肌肉瞬间爆发的恐怖韧性，硬生生将他这足以捏碎精铁的一爪之力，卸去了大半！
“好霸道的筋骨！”黑衣人忍不住脱口低吼，爪上力量再次暴涨！
“呃啊——！”尘夜痛得全身痉挛，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孤狼般的凶戾与决绝！
他强忍着肩骨欲裂、灵魂撕裂的痛楚，右拳紧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一股与敌皆亡的惨烈，朝着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咽喉悍然砸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在如此绝境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反击！他猛地偏头，扣住尘夜肩膀的手下意识地灌注巨力，狠狠一甩！
“砰！”
尘夜如同破败的草偶，再次被狠狠甩飞，重重砸落在地，翻滚出数丈远才停下。
左肩彻底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森森白骨隐约可见，肋下的焦黑伤口也因剧烈动作而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的枯叶与泥土。
他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中捞起，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挣扎着，用几乎碎裂的肘臂支撑着地面，试图抬起那沉重如山的头颅。
每一次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鲜血顺着嘴角和伤口不断滴落。他失败了数次，最终，只能勉强将布满血污、视线模糊的脸庞，朝着为首黑衣饶方向抬起。
布满血丝的双眼，穿过散乱的发丝，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对方手知—那支染血的发簪，那片刺目的衣襟碎片上。
干裂染血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拗，一遍又一遍，在死寂的树林中回荡：
“放…了…她…们…”
声音越来越低，却如同烙印般刻入空气，带着少年用生命和鲜血发出的、不屈的绝境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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