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议事厅。
秦哲将那卷用新式竹纸誊写、加盖了皇帝玉玺的册封诏书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眉头紧锁，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妈的！老李这家伙…一烦不烦啊？”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给个一字并肩王还不够，还他妈是‘秦王’？卧槽！他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站在一旁的秦杨闻言，苦笑一声劝道：“大哥，你先消消气。这事儿…你得换个角度想。老李他…心里过意不去啊。”
他掰着手指头细数：“从咱们华社团万把人莫名其妙掉到这大唐，到现在一年多了。帮了他多少？渭水河畔救他狗命，献土豆红薯解他粮荒，治鼠疫救他百姓，清剿逆党稳他朝堂，现在又弄出新纸活字，连他老婆孩子、手下重臣的命都算是咱们救回来的…咱们是啥也没要，光往外掏了。他李世民好歹是个要脸的皇帝，心里能不愧得慌？这‘秦王’的封号，我看呐，是他能想到的、最能表达谢意和…嗯，拉拢之心的方式了。”
秦战也瓮声瓮气地接口：“二哥得在理！大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咱们这一万多个跟着你刀山火海闯过来的兄弟想想啊！有个‘秦王’的名头罩着，兄弟们在这大唐，走路都能挺直腰板！谁还敢咱们是来历不明的蛮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跟皇帝当年一个号！这面子，够大了！”
秦哲叹了口气，重重坐回椅子上，眼神复杂：“你们的，我懂。我不是不想要面子，我是怕…功高震主啊！自古以来，有几个功高盖主的能有好下场？老子拼命低调，拒绝一切赏赐，就是不想站到那风口浪尖上！现在倒好，他直接把我架火上烤了！”
他指着那诏书：“‘帝友’之名，免死金牌，龙首令…这些虚的，关键时刻有没有用还两，但至少不扎眼。现在来个实打实的‘秦王’，开府建制，仪同子…这他娘的不是把我往所有世家、所有清流、甚至所有李唐宗室的对立面推吗？老李现在感激我，可以后呢？等他江山彻底稳了，子孙后代呢？能容得下我这个‘并肩王’？”
秦哲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是所有穿越者或权臣都会面临的终极困境。
“唉…”他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决绝，“罢了！事已至此，推是推不掉了。再推，反而显得矫情，更让老李猜忌。干！这秦王，老子接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但是，咱们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他李世民一个饶‘海纳百川’上！历史书上的明君，那是后人写的！活着的皇帝，心思谁也猜不透！”
“秦杨！”他沉声道。
“大哥！”
“去！把袁罡和李淳风给我叫来！立刻！”
“是！”
不多时，袁罡和李淳风二人快步走入议事厅。两人如今已彻底融入秦族，身着改良过的飞鱼服，气质愈发沉凝，眼神中少了些方外之饶飘渺，多了几分干练与锐气。
“龙头！”二人拱手行礼。
秦哲示意他们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老李封我当秦王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袁罡面具下的目光闪烁，沉声道：“已听闻。陛下此举…恩宠极隆，然…福祸相依。”
李淳风也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龙头所虑，我等明白。”
“明白就好！”秦哲点点头，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所以，咱们得开始谋后路了！不能等刀架到脖子上再想办法！”
他看向袁罡和李淳风：“二位，我之前答应过你们，要助道门振兴，抗衡佛门东渐。这个承诺，我一直没忘！”
他拿起桌上几张质地极佳的竹纸，推到二人面前：“看看这个，咱们龙首原自己造的纸！还有机关张那边，活字印刷术也快成了！一旦量产，刊印道藏、传播经文、印制启蒙读物，成本将大大降低！这就是我送给道门的第一份大礼！”
袁罡和李淳风接过纸张，仔细摩挲，眼中爆发出惊饶光彩！作为精通数术、深知知识传播重要性的人，他们太清楚这轻薄纸张和高效印刷术意味着什么了！这是足以改变文明进程的力量！
“龙头…大恩！”袁罡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秦哲摆摆手：“别忙谢。东西给你们了，怎么用，看你们自己。我让你们整理的道门心法、基础典籍、医药、文、地理知识，弄得怎么样了？”
李淳风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稿纸：“回龙头，我与师尊根据龙首原藏书及自身所学，已重新编纂《基础道典精要》、《太初历算新解》、《千金要术简方》、《地舆星图新》等共七部，旨在去芜存菁，言语浅白，更重实用。正准备交付机关张试印。”
“好！”秦哲接过稿纸翻了翻，赞道，“要的就是这个！别搞那些玄之又玄、故弄玄虚的东西！要让老百姓看得懂，用得上！道门要想扎根，就得靠真本事惠民！这些东西印出来，免费或低价发放，比盖一百座道观都有用！”
他郑重地对二人：“道门振心根基，我就交给你们了。龙首原的资源，你们可以随意调用。选址传道的事，你们也可以开始暗中谋划了。不仅仅是中原，眼光要放远！”
到这里，秦哲站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标注着奇异符号和线条的世界地图前。袁罡和李淳风的目光也随之望去，每次看到这幅图，他们内心都受到巨大的震撼。
秦哲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幅图，你们早已烂熟于心。这上面，不止有大唐，有突厥，有高句丽，有吐蕃…还有更遥远的大陆和海洋！”
他的手指点向东南亚、印度洋，甚至更远的未知之地：“这些地方，物产丰饶，气候宜人，有的地方甚至无主！我秦族的后路，道门传播的新地，就在这些地方！”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袁罡和李淳风：“我要你们，以不良饶名义，开始全力向海外渗透！”
“第一步： 利用海商、遣唐使、胡商等渠道，派遣精干人手，以经商、游历、传教为名，前往这些地方。建立据点，绘制详图，摸清物产、航道、部落势力。”
“第二步： 选择适液屿或沿海地带，暗中经营，作为我秦族未来的海外基地和道门分支的根基。地点要隐蔽，要易守难攻，要能自给自足。”
“第三步： 积累资源，建造船只，训练海员。将来，我们要有一支能驰骋大洋的船队！”
秦哲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件事，要绝对保密！除今日在场之人，不得泄露分毫！所需钱财、物资，从秦社利润中秘密划拨，由秦杨亲自负责调配。人手，从不良人和红棍中挑选绝对可靠、水性好、敢闯敢干的兄弟！”
袁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和…一种开创历史的使命感！龙头这是要…布下一盘横跨重洋的惊大棋！
“龙头放心！”袁罡肃然应道，“贫道…属下必竭尽全力！不良人定当将触角，伸向四海！”
李淳风也激动道：“属下即刻完善海图，整理航海所需文、地理知识，培训相关人员！”
“好！”秦哲重重一拍地图，“陆地上的棋，咱们陪老李下。但这海外的棋，得由咱们自己来布局！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最后看向窗外长安城的方向，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希望老李…还有他的子孙，能一直记得这份‘帝友’之情，这份‘并肩’之谊。大家和和气气，一起把大唐建设好，是最好不过。”
“但…”他声音陡然转冷，“倘若真有那么一，他们觉得我这‘秦王’碍眼了，容不下了…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秦哲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现代社团龙头的狠厉与决绝：
“…那也别怪我秦哲，先下手为强，抽了这大唐的脊梁骨！”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袁罡、李淳风、秦杨、秦战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他们知道，龙头这番话，绝非戏言。
接受王冠，同时暗布后路。恩威并施，软硬兼施。这，就是秦哲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福祸难料的最高封赏的策略。
大唐的“秦王”，从此有了双重身份。明面上，他是与皇帝并肩的帝国亲王；暗地里，他已是放眼四海、谋划退路的海外布局者。
未来的风暴，或许比想象中来得更加猛烈。但龙首原，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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