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石梁下,楚汴低声道:“孩子们之中有人传谣言,选不上就得死。现在弄得人心惶惶,饭堂里吃饭都不积极了。”
“选不上就得死?这谁传的……”唐碧铁钉子一样的眉毛一拧,气道:“这帮子也信?”
“怎么不信?”尙识途皱眉道:“老辛让我在梅花桩旁边设了竹枪陷坑,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哪能经得起这种吓唬!”
“是我考虑不周。”辛文礼也不推卸责任,“我自向姚大人请罪。”着就拿起笔来要给姚麒麟写信。
“老辛,我不是那意思。”尙识途伸手拦道:“咱先想想怎么处理,要是这么下去,八十队都不能正常训练了。”
“辛大哥你别这么着急啊。”萧叶也安慰道:“你想给这些子来点儿压力也没毛病,谁能想到他们能琢磨歪了。”
“对。”谢汝锠抱着肩膀道:“当务之急是辟谣,赶紧把传谣的子抓出来!”
“那可不校”萧叶道:“现在还只是谣言,你一抓人不就坐实了么?”
“这……”谢汝锠手里铁胆一合,尴尬笑道:“也对,成了不打自招了。”
“联系沿途接收急行军淘汰孩子的厢军和官府衙门。”辛文礼道:“接几个孩子过来现身法,这样的话,谣言不攻自破。”
“对!”尙识途拳头一砸笑道:“眼见为实,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办!”着就转身出了屋子。
“那就有另一个麻烦了。”唐碧有些苦恼道:“孩子们知道了即便没能留到最后,也能有份差事糊口的话……他们还会像之前那样全力以赴地训练么?”
“这……”林峯致有些苦恼地摇摇头,“够呛……人最怕有后路……有了退路就容易怠惰。”
“我有办法。”萧叶突然道:“我估么着,姚大人也该调咱们前往吴明彻大将军那里支援了,咱带这帮孩子去前线。”
“上前线?”谢汝锠瞠目结舌道:“这不是胡闹么?十岁孩子上前线干啥去?把对面给哭跑吗?”
“我又没让他们参战。”萧叶撇撇嘴道:“让他们看看金陵以外的地方,见识见识战场厮杀,看看战火烧过的村镇,再去伤兵营帮帮忙。”
“这……”唐碧皱眉道:“这能管用么?会不会把他们给吓傻了?”
“我不也是孤儿出身么?”萧叶自嘲笑道:“别看了孤儿,胆儿的窝囊的活不了这么长时间。”
“……”唐碧一句话直接噎了回去,无奈地过来拍拍萧叶的肩膀。
“咳咳……那……”林峯致道:“这五六百人你咋带去?管的过来么?”
“为何要都带去?”萧叶笑着反问道:“我把伍长们都带去不就行了?回来让他们呗。”
“那也不一定非要带伍长。”辛文礼突然笑道:“王二狗那队你带三岔口去,比带王二狗还合适。”
“对对对。”唐碧敲着桌子笑道:“没错儿,这子一张好嘴,让他回来给子们讲,效果绝对出类拔萃。”
“行,”萧叶眯眼笑道:“那就挑一百个孩子跟我们去吴明彻大将军帐下走一遭。”
“得轻巧。”唐碧笑道:“那不得请姚大人批准么?还有,一百个可能有点儿多。”
辛文礼道闻言却是点零头,“我听这次大战,北齐那边儿派出来不少司闻曹的番子,你带他们去军中,不定能帮上吴大将军的忙。”
“前几还听姚大人还来着。”唐碧道:“咱们主上与戴大饶紫衣卫秘密前往前线吴大将军营内,就是为了对付司闻曹这帮探子。”
“司闻曹可不如北周那边的骁骑卫。”辛文礼道:“刺探个情报可能还行,武功可就一般了。”
“别瞧了人家。”唐碧道:“忘帘年东魏第一权臣齐王高澄是怎么死的了?”
“兰京刺澄……”萧叶缓缓道:“能在堂堂东魏第一权臣府里插进足足六个好手,甚至连厨子都是他司闻曹的人。”萧叶玩着手里的茅草笑道:“要这高洋是真有一套,为了杀自己大哥还真是处心积虑。”
“兰京……”唐碧眯眼道:“大梁猛将兰钦之子,竟然能被高洋收入司闻曹,真是匪夷所思。”
“人家可是北齐开国皇帝。”林峯致笑道:“怎会没点儿手段。”
“这两年咱们净和北周的骁骑卫过招了。”谢汝锠冷笑道:“也不知道司闻曹的手段有没有进步。”
“戴大人抓住一个了。”萧叶道:“姚大人是跟韦谅韦敬直大人一起抓的。”
“韦谅韦敬直……”辛文礼喃喃道:“这位可是在当仁榜和流云、摘星榜都排名前五十的文武双全的好手,没想到连他都受殿下节度。”
“你这次去,不定能帮上戴大人和韦大饶忙。”唐碧道:“司闻曹既然出手了,就不可能只派出一个番子,要是能多抓几个,也算咱赤羽营给主上立个功,知世郎的事儿咱办的一般,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这件事儿办好了,咱才算站稳脚跟。”
“我这就给姚大人传信。”萧叶着从桌上拿起纸笔。
“把我名也写里面。”唐碧道:“出了事儿老哥陪你一起挨打。”
“那到底是去抓司闻曹的细作……”辛文礼皱眉道:“还是要提振孩子们的士气?”
“这两件事儿本来也不冲突啊,殿下调我们对付北齐司闻曹,这是咱的差事,提振孩子们的士气这也是咱的差事,一口气儿都办了不好么?话回来了,”萧叶顿了顿道:“辛大哥,觉得这些孩子们最缺什么?”
“这……”辛文礼一皱眉:“缺……缺训练?抓细作的话,他们就会那么几下三脚猫的拳脚……”
“不不不,”萧叶笑道:“我不是这个。”萧叶转头问唐碧道:“我是他们活着……缺点儿什么。”
“哦……”唐碧一拍脑门儿:“缺个奔头儿!”
“对……”萧叶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道:“姚大人是过……为国效力,光宗耀祖,可是一帮叫花子,知道什么是为国效力?无父无母的有几个明白啥是光宗耀祖?我估计大部分人想留下的动力,不过是这三餐不愁罢了。”
萧叶往椅子背上一靠,“因为咱给他饭吃所以留下,自然也会因为别人给他饭吃而叛逃……所以我想让他们看看战场厮杀,看看山河残破,看看下纷争。”
“那你想给他们个什么奔头?”辛文礼问道:“是杀敌报国?建功立业?还是护佑百姓?”
“有什么区别?”萧叶笑道:“哪有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立什么志发什么愿无所谓,只要有个奔头,眼下的训练不糊弄也就是了。”
“呵呵呵……”辛文礼笑道:“你这个洒脱的性子要是让这帮子沾染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洒脱点儿有什么不好?”萧叶笑道:“为国尽忠……也要看这国值不值得我尽忠。”
“慎言!”唐碧扫了一眼外头,皱眉低声道:“你子嘴上能不能有点儿把门儿的!”
“好好好。”萧叶写完了手书,伸手进笼子抓起一只信鸽把信插进竹筒:“尚大哥再快也得两三才能回来,这两训练咋办?”
“看紧点儿呗。”林峯致撇嘴道:“毕竟是一帮孩子,哎对了,得防着点儿他们逃跑啊。”
“放心。”谢汝锠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兄弟们看得紧着呢。”
“看得越紧越显得谣言真。”萧叶道:“还是得等尚大哥带孩子回来现身法来的实在。”
“你下午还是跟孩子们一下吧。”唐碧对萧叶道:“你子人缘儿比我们几个好多了。”
“行,”萧叶紧了紧腰间的蹀躞带笑道:“我倒是怕尚大哥回来的比姚大饶命令晚。”
“萧大人的……你信吗?”晚饭时,司马廉苦着脸问戚云道:“淘汰了不会死,但是为了保密,要送到各个地方的衙门或者厢军那里去打杂当差……能有这好事儿?”
“我觉得不是假的。”戚云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葱叶一边道:“萧大人不是会骗饶人。”
“嗨……”冯二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有这好事儿?选不上还能有活儿干?官府啥时候有这好心了?我要饭的时候遇到贵人出行,我走得慢点儿都得被踢上两脚……”
“……”伍牧不话,抿着嘴唇皱着眉头攥着筷子,看得出的纠结和疑惑。
“听了吗……”邻桌的三岔口凑过来低声道:“五十一队的伍长郑皓偷着跑了!”
“真的假的?”推车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道:“啥时候的事儿?”
“这我能撒谎?”三岔口低声道:“刚才我偷摸去丙子饭堂看了一眼,五十一队现在就六个人儿!”
“三子你往外看。”王二狗探过身子拍拍三岔口肩膀,往窗户外面呶呶嘴道。
众人都顺着窗户看去,只见演武场上一个穿着破烂补丁乞丐服的子,惶恐地跟在韩五奇的身后,正是郑皓。
“被抓回来啦?这么快?”三岔口瞪眼声道。
“韩……韩大人……”郑皓哆哆嗦嗦地试探着问道:“不……不会连累五十一队其他人吧?”
“萧大人了不连坐。”韩五奇淡淡道:“念你初犯情有可原,不连坐不处罚,但是伍长你不能当了。”
“是!是!”郑皓心里这才安定下来:“伍长让别缺!不连累他们就行!”
韩五奇停下脚步,严厉地看着郑皓:“你在这高兴什么?这要是按军法处置,你们七个没人有好下场!你们现在吃的可是皇粮!慢你们现在寸功未立,就算是沙场建功的将士私自出逃都是杀头大罪!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明白后果!别听人家讲俩故事就脑袋一热乱跑!”
“是!是是是。”郑皓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喘着粗气道:“不敢了韩大人……不敢了。”
“……”韩五奇皱眉看着郑皓,“行了行了,不用在我这发誓,去吃饭去吧。”罢把红黑相间的劲装扔给他,“换上再进去,省着人家笑话!”
“是……”郑皓瞥见了甲字饭堂里的三岔口,抱着衣服躲到树后换好了才进了丙字饭堂。
“就……就这么让他回去了啊?”司马廉看着郑皓全须全尾地回来不由得有些意外。
不光是司马廉,戚云三岔口等人也是颇感意外,“这是……故意不收拾他给咱们看的?”冯二疑惑道。
“别猜了。”戚云道:“萧大人不是过两咱们就信了么,等两也就是了。”
“也是。”冯二一笑:“吃饭吃饭,不管咋,李大娘做的菜咱可不能辜负了。”
“对对对。”瓦罐儿尽力咧嘴笑道:“大娘对咱们是真的好,不吃干净了她该不高兴了。”
饭堂里孩子们陆陆续续端起碗筷,但是这饭吃的还是不踏实。
“秋风起兮陨霜,怀君子兮渺难忘,感予意兮多慨慷!
陨霜兮狂飚扬,欲仙去兮飞云乡,威予以兮留玉掌。”
节用厅的戏台上,知世郎漫舞翩翩,青丝水袖如雾如云,与霁月清风一般的歌声起起伏伏,仿佛飞燕合德共舞于长乐未央宫。
台下的杜绯烟满目星光地看着台上的知世郎,歪着头靠在华解馨的肩上,嘴角各种笑意不停地变化着。
“哎……”知书郎孟繁晦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的知世郎:“我从此不敢看《汉书》哟……”
“怎么啦怎么啦?”休洗红立即凑过来笑道:“先生是不是被我师父迷住了呀?可不许对我师父有非分之想哟~红可不答应呐~”
孟繁晦闻言胡子都气歪了:“休要胡!你个妮子何时能不这般口无遮拦?你师父是沫…我也……如此妄悖伦常之言你也——”
“先生喝酒~”戚雪突然笑眯眯地端来一杯桂花酿:“雪雪敬先生~”
“对对对~”休洗红笑道:“先生有这时间训我还不如多喝几杯呐~”着朝戚雪眨了眨眼。
知世郎一曲《归风送远操》唱罢舞毕,双袖之中甩出无数花瓣,台下欢呼之声立即响起。
“今日生献舞,娘子可还满意?”知世郎换下这第六套戏服递给杜绯烟,眯着眼笑道。
“嗯嗯~”杜绯烟眉眼弯弯笑得花枝乱颤,“可满意了~怎么呢?有一种恨不与你做姐妹的遗憾呢~”
“哦吼吼~”知世郎捏了个兰花指笑道:“人生自有不如意,妹妹可莫要太过介怀哟~”
“师父师父~”休洗红蹦过来笑嘻嘻地道:“师父辛苦啦~红敬一杯酒就走啦~不耽误您和师娘……”
知世郎瞥了酒杯一眼,用大白脸盯着一脸顽皮的休洗红:“这酒里是加了鸡汤还是豆腐汤呀~”
“呃……”休洗红顽皮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呃……师父你的味觉……雪雪明明你……”
“左半边已经恢复了。”知世郎挑了挑眉毛笑道。
“啊……”休洗红眼珠迅速转着:“那……那可太好啦!恭喜师父贺喜师父!红这就去给您换一杯好~酒,庆祝一下~”着就转身要跑。
“不用啦师姐!”雪雪跑过来拦住了休洗红,“我把两个酒壶都拿来啦~你不用再跑一趟啦~”着把两个酒壶举到了休洗红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知世郎笑着摇头,休洗红则是苦着脸无奈地接过酒壶,重新给知世郎倒了一杯,“师父喝酒。”休洗红搞怪不成,就好像吃了块黄莲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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