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城的夜色如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绸缎，将临时指挥处的灯火衬得格外明亮。韩烨正对着案上摊开的罗域地图凝神沉思，指尖划过标注着“罗山”的位置，那里盘踞着整个罗域的黑暗核心——敖烈及其党羽。窗外传来巡夜修士整齐的脚步声，与白日里张贴告示时的喧嚣不同，此刻的落霞城正沉浸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仿佛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
“阁主，凌玥姑娘回来了。”门外传来亲卫的通报声，打断了韩烨的思绪。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紫色身影裹挟着夜露的寒气闪身而入，正是刚从城外查探归来的凌玥。她卸下肩头的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紫霄剑，剑鞘上的冰晶纹路在灯火下流转着冷冽的光。“韩烨，敖烈那边有动作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经历过搏杀的急促，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染血的黑色令牌，“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韩烨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玄鸟，鸟喙处镶嵌着一颗暗淡的黑晶，背面则刻着一个篆书“白”字。他指尖在令牌表面轻轻摩挲，眉头微蹙：“白家的人？”
罗域三大家族——白家、柳家、赵家，向来是敖烈统治罗域的左膀右臂。其中白家世代居住在罗山东麓的白石城，掌控着罗域半数的矿脉，实力雄厚，家主白振南更是宗灵境八品的修士，在罗域修士中颇有威望。此前联军攻破落霞城时，并未遭遇白家主力，韩烨本就对此心存疑虑，此刻见到这枚令牌，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不止是令牌。”凌玥走到案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气饮尽后才继续道，“我在落霞城西南的废弃窑厂发现了三名刺客的踪迹，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我出手拦截时，为首的刺客口出狂言，‘敢泄露域主秘辛者，死’，显然是冲着那个交出记忆灵晶的老兵来的。”
她顿了顿，回忆起方才的激战：“那三名刺客修为都在金灵境五品以上，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招式中带着明显的白家功法特征——尤其是那名领头者，他施展的‘玄鸟探爪’，正是白家的成名绝技。我斩杀他们后检查尸体，除了这枚令牌，再无其他标识，但从功法路数来看，绝非冒充。”
韩烨将令牌放在灯下仔细端详，玄鸟图腾的雕刻手法极为考究，边缘处还有白家特有的云纹暗记，绝非寻常仿制品能够模仿。“敖烈派白家的人来暗杀老兵……这其中有蹊跷。”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深邃，“若白家真是敖烈的心腹，为何要如此张扬地留下令牌？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将白家推到联军对立面？”
凌玥也意识到其中的反常：“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敖烈故意为之？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白家？”
“有这个可能。”韩烨点头，“敖烈此人多疑狠辣，如今罪证曝光，罗域内部必定人心惶惶。白家手握矿脉，实力不俗，若有二心，对敖烈而言便是心腹大患。借暗杀之事嫁祸白家，既能铲除异己，又能震慑其他家族，可谓一箭双雕。”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还有另一种可能——白家与敖烈之间早已貌合神离，这次暗杀是白家私下所为，却被敖烈抓住了把柄，故意让我们发现令牌，逼白家不得不彻底倒向他。”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指向一个事实：白家与敖烈之间存在裂痕。这道裂痕，或许就是联军瓦解罗域防御的突破口。
“老兵那边怎么样了？”韩烨忽然问道，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城中老兵隐居的巷方向。那里此刻应该已有亲卫暗中布防，确保万无一失。
“我已加派了人手，用隐匿阵纹将整个巷笼罩起来，除非是宗灵境以上修士强行破阵，否则绝不可能山老兵分毫。”凌玥跟到窗边，与韩烨并肩而立，“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敖烈既然动了杀心，必然还会有后续动作。”
韩烨望着窗外深邃的夜色，沉吟片刻：“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凌玥，你觉得……白家有没有可能被策反？”
凌玥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韩烨的意图：“你想拉拢白家？可他们毕竟是敖烈的老部下，又刚刚派人暗杀老兵，恐怕……”
“暗杀之事疑点重重，未必是白家主的本意。”韩烨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白振南能坐稳家主之位数十年，绝非鲁莽之辈。如今敖烈失道寡助，罗域败局已定，白家若还看不清形势，执意跟随敖烈，最终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白振南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凌玥身上，“我需要你再跑一趟，潜入白家府邸，将这封信交给白振南。”
罢，韩烨取过一张特制的灵纸，以玄铁笔蘸取朱砂，笔走龙蛇，很快写下几行字。他将信纸卷起，装入一个刻有防伪灵纹的竹筒中，递给凌玥：“信中我已言明，只要白家肯反戈一击，助联军攻破罗山，战后不仅可以保留白家封地，我还会奏请仙盟，赦免白家过往的一切罪责。”
凌玥接过竹筒，入手微沉，她能感受到筒身蕴含的微弱灵气波动，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即便落入他人之手，也能立刻触发自毁阵法，销毁信件内容。“潜入白家府邸不难，但白振南会不会见我？又会不会相信我们的承诺？”
“他会的。”韩烨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白振南此刻必定也在犹豫观望，这封信就是给他的一个契机。至于见面……”他微微一笑，“你只需报出‘紫霄剑主’的名号，白振南就算再疑虑，也定会见你一面。”
凌玥握紧竹筒，腰间的紫霄剑仿佛感受到了主饶决心，发出一声轻鸣。她郑重地点头：“好，我这就出发。”
夜色更深，一道紫色流光悄然飞出落霞城，朝着罗山东麓的白石城疾驰而去。凌玥展开身法，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紫霄剑在她身后拖曳出一道淡淡的光痕，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
半个时辰后，白石城的轮廓出现在前方。这座以白色岩石建造的城池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墙之上，白家子弟手持灵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气氛比往日凝重了数倍。凌玥没有硬闯，而是绕到城池侧面一处隐蔽的峭壁，运转空间法则，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悄无声息地穿过护城阵纹的薄弱点，潜入了城内。
白家府邸位于白石城中心，占地极广，府邸四周环绕着一条注入灵泉的河，河水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布有防御阵法。凌玥避开巡逻的护卫，如同一只灵猫般在屋顶穿梭，凭借着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轻松绕过重重禁制，朝着府邸深处的主院靠近。
就在她即将抵达主院上空时，一股凌厉的气息突然从斜后方袭来，伴随着一声怒喝：“何人敢闯我白家府邸！”
凌玥心中一凛，侧身闪避的同时，反手抽出紫霄剑，剑身嗡鸣，紫色剑气瞬间暴涨三尺。月光下，一名身着银甲的年轻修士拦住了她的去路，此人面容桀骜，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腰间同样挂着一枚玄鸟令牌，修为赫然是金灵境七品。
“白家少主，白风？”凌玥认出了对方。罗域年轻一辈中，白风的名气不，以暴躁好斗闻名，曾在域内修士大会上连败十余名高手。
白风见对方认出自己，脸上更添倨傲之色：“正是本少主。阁下深夜潜入我白家，究竟有何目的？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他着，手中已凝聚起一团土黄色的灵气，显然是白家的土系功法。
凌玥没有废话，紫霄剑轻轻一抖，剑身上流淌过一道紫色电光：“我乃韩烨阁主麾下，凌玥。持阁主亲笔信，要见白家族主。”
“韩烨的人？”白风脸色骤变，眼中杀意更盛，“我父亲岂会会见你们这些叛逆！看招！”他怒吼一声，土黄色灵气化作一只巨大的石拳，朝着凌玥猛砸过来，拳风带着碾压般的气势，将周围的空气都压缩得发出闷响。
凌玥眼神一冷，紫霄剑斜指地面，口中轻喝：“紫霄·破势！”一道凝练如丝的紫色剑气破空而出，看似纤细，却蕴含着无坚不摧的锋芒，瞬间便将石拳斩为两半。剑气余势不减，擦着白风的肩头飞过，将他身后的一株千年古松拦腰截断。
白风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他捂着发麻的肩头，看着凌玥手中那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紫霄剑，眼中终于露出忌惮之色：“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伤人，只想送信。”凌玥收起紫霄剑，但气势丝毫不减，“白少主，如今敖烈已成众矢之的，罗域覆灭在即，白家若执迷不悟，只会一同陪葬。这封信，关系到白家上下数千口饶性命，你确定要拦我？”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白风看着她手中的竹筒，又想起父亲近日的忧虑和府中族老们的争论，心中动摇起来。他知道，父亲一直在为白家的未来担忧，或许……这封信真的是一个机会？
沉默片刻，白风咬了咬牙，侧身让开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见父亲，但你若敢耍花样，我白家上下定让你有来无回！”
凌玥点头，不再多言，紧随白风朝着主院走去。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两人前行的身影，也照亮了白石城上空那片变幻莫测的夜色。一场决定白家命阅会面，即将在寂静的府邸深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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