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岚风城的青石板路，韩烨已将铁匠铺的门板上了锁。他换上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腰间别着那把刚炼成的玄铁匕首——这是他以防万一的准备。掌心握着韩渊派人送来的那块下品灵晶，温润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却压不住他心头的几分凝重。
韩府位于岚风城中央的高地上，远远望去，朱红色的大门前立着两尊石狮，门楣上悬挂的“韩府”匾额鎏金镶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寻常宅院不同，韩府的围墙竟是用掺了铁砂的青石砌成，墙头上隐约可见流转的淡青色灵光——那是刻在砖石里的“御灵阵”，寻常修士若想硬闯，只会被阵法反弹的灵气震伤。
“来者何人？”守门的两名护卫身着黑色甲胄，腰间佩刀，见韩烨走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鹰。他们的气息沉稳，显然都是气灵境中品的修士，放在清风镇已是能横着走的存在，在这里却只是守门护卫。
韩烨拱手道：“韩家旁系，韩烨，应家主之邀前来。”
护卫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虽衣着普通，但站姿挺拔，眼神平静无波，倒不像寻常旁系子弟那般拘谨。其中一人转身入内通报，另一人则守在门口，目光始终落在韩烨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片刻后，通报的护卫回来，侧身道：“家主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穿过厚重的朱门，韩烨才真正体会到岚风城第一世家的底蕴。院内并非寻常的亭台楼阁，而是以灵木为栽，奇花异草在庭院角落肆意生长，每一株都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脚下的石板路并非随意铺设，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踩在上面时，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从足底涌入——这竟是一条“聚灵步道”，供府内子弟日常行走时潜移默化地修炼。
引路护卫步伐极快，韩烨紧随其后，穿过三重庭院，绕过一座假山喷泉（泉水竟是灵液汇聚而成，滴落时发出清脆的灵音），终于来到正厅前。这是一座通体由楠木搭建的大殿，殿门敞开，里面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进去吧，家主在里面。”护卫停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烨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正厅。一股磅礴的灵压骤然袭来，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肩头，让他呼吸一滞，膝盖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他心中一凛，连忙运转《九转玄功》，将气血提至巅峰，才勉强稳住身形。
正厅主位上，坐着一位中年修士。他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威严，下颌线条紧绷，一双眼睛深邃如潭，正平静地望着韩烨。仅仅是被他注视着，韩烨便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浑身毛孔都微微收缩——这就是韩渊，韩家现任家主，玄灵境九品修士。
“玄灵境巅峰的灵压……果然恐怖。”韩烨心中暗道。他曾在铁匠铺见过玄灵境三品的修士，其灵压虽强，却远不及韩渊这般举重若轻。对方明明没有刻意释放气势，却让他感受到了生与死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就会被碾成齑粉。
“韩烨？”韩渊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抬起头来。”
韩烨依言抬头，直视着韩渊的眼睛。他能看到对方瞳孔深处流转的灵气，那是灵气液化到极致后才有的光泽，如同凝练的翡翠。
“你就是那个在城西开铁匠铺的旁系子弟？”韩渊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韩烨，“我记得你，十三年前测灵时，是伪灵根。”
韩烨心中一动，没想到对方竟还记得如此久远的事。他点头道：“是，家主。”
“伪灵根，无法正常吸收灵气，在韩家这种地方，本该是被边缘化的存在。”韩渊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却让韩烨的心猛地一跳，“可你不仅开了铁匠铺，还能炼制中阶灵器，甚至让秦峰都对你赞不绝口……有趣。”
他站起身，缓步走下主位。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无形的灵压愈发沉重，韩烨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被浸湿。但他死死咬着牙，双脚如同钉在地面上，没有后退半步——他知道，这是韩渊的第一次考验。
“你在猎虎村待了十年？”韩渊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韩烨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以及檀香下隐藏的、如同火山般炽热的灵气波动。
“是，家主。”韩烨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
“养父母是韩家的旁系族人？”
“是，他们待我恩重如山。”
韩渊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谎的痕迹。但韩烨的眼神坦然而坚定，十年猎虎村的生活，虽艰苦却也纯粹，这份经历在他眼底刻下了不容作假的真诚。
半晌，韩渊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让周围凝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压在韩烨肩头的灵压也随之褪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的肌肉因刚才的紧绷而微微发酸。
“不错，骨头挺硬。”韩渊转过身，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韩家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内部早已腐朽。年轻一代要么沉溺于家族的庇护，要么争权夺利，像你这样肯沉下心做事的，不多了。”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韩烨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的炼器术，是谁教的？”
这是韩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谷洪的存在不能暴露，《工造物录》更是他最大的秘密。他早已想好了辞：“回禀家主，是养父母留下的一本残破手札，我只是照着上面的图谱慢慢摸索，侥幸有所收获。”
韩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残破手札能让你炼出破灵刀和玄铁剑？看来那本手札不简单。”他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道，“你可知我为何召你前来？”
韩烨摇头：“不知。”
“韩家虽有炼器堂，但能炼制中阶灵器的，不过三人，且都是须发斑白之辈。”韩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家族想要发展，离不开灵器支撑，尤其是高阶灵器。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是个可塑之才。”
他走到韩烨面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给你一个机会，为韩家效力。”
韩烨心中掀起波澜，面上却依旧平静：“家主的意思是？”
“加入韩家炼器堂，成为核心炼器师。”韩渊缓缓道，“家族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材料，最好的修炼资源，甚至可以让你进入家族禁地，借阅失传的炼器古籍。”
这条件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最好的材料意味着他能更快提升炼器术，修炼资源能让他的境界飞速提升，失传的古籍更是每个炼器师梦寐以求的东西。若是换做其他旁系子弟，恐怕早已欣喜若狂地答应。
但韩烨沉默了。他想起了猎虎村的吴叔，想起了那些朴实的村民，想起了自己在铁匠铺的自由。加入炼器堂，意味着要受家族束缚，意味着可能要为韩家的争斗付出代价，更意味着他可能无法再自由守护猎虎村。
“怎么？你不愿意？”韩渊见他迟疑，眉头微挑。
韩烨抬起头，迎上韩渊的目光，缓缓道：“家主，我可以为韩家炼制灵器，甚至可以优先供应韩家，但我有两个条件。”
“哦？你敢跟我提条件？”韩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听听。”
“第一，我要继续经营我的铁匠铺，不受炼器堂的管辖。”韩烨一字一句道，“第二，韩家不得干涉清风镇猎虎村的任何事务，尤其是矿石生意。”
这两个条件，前者是为了保留自己的自由，后者则是为了守护猎虎村。他知道这可能触怒韩渊，但有些东西，比修炼资源和高阶秘法更重要。
韩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变得深邃。他盯着韩烨看了许久，久到韩烨几乎以为他会发怒时，才忽然开口：“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
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一块黑沉沉的矿石，扔给韩烨：“这是玄铁矿，比你之前炼的玄铁剑材料更精纯。三日内，我要看到一把合格的玄铁剑。”
韩烨接住矿石，入手冰凉沉重，其中蕴含的灵气比秦峰给的材料浓郁数倍。他明白，这既是机会，也是最后的考验。
“若是炼不出来？”韩烨问道。
韩渊淡淡道：“炼不出来，就乖乖加入炼器堂，遵守家族的规矩。”
“若是炼出来了呢？”
韩渊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炼出来了，你的条件，我答应。”
韩烨握紧手中的玄铁矿，躬身道：“请家主拭目以待。”
完，他转身退出正厅。直到走出韩府大门，沐浴在外面的阳光中，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全是冷汗。刚才在韩渊面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玄铁剑么……”韩烨低头看着手中的矿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看来，这三不能休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城西的铁匠铺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预示着他即将踏上一条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广阔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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