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晌午时,竹筐见磷,就剩几个歪歪扭扭的竹老鼠。男孩数着钱,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能买一大袋糖,还有糖葫芦!”
“先买俩烧饼垫垫,”扎羊角辫的姑娘拽着他往面摊走,“剩下的攒着,开春给竹苗买肥料。”
哑女却拉着我往另一个摊子走,那是个卖布的,她指着块蓝底白花的布,眼里闪着光。
“你想要这个?”我问。
她使劲点头,比划着要做个新衣裳,还指了指结巴的孩子,大概是想给他也做一件。
“等下次卖了钱就买,”扎羊角辫的姑娘过来,“先买烧饼,我都饿出响了。”
回程时,每个人手里都有东西。男孩举着根糖葫芦,舔得满脸糖渣;扎羊角辫的姑娘拎着包桂花糖,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结巴的孩子抱着个新竹筐,是刚从镇上竹器铺买的,比家里的结实;哑女最实在,怀里揣着四个热烧饼,用布包着,还冒着热气。
走在雪路上,竹筐的“咯吱”声,糖葫芦的“滋滋”声,还有我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比戏文还好听。结巴的孩子突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虽然磕磕巴巴,却透着股高兴劲儿。
路过竹亭时,见雪人还站在那儿,扫帚上的红布条在风里飘,像在等我们回来。
“咱的雪人没倒!”男孩喊着跑过去,给雪人拍了拍身上的浮雪。
哑女从怀里掏出个没吃完的烧饼,掰了块塞到雪人手里,好像怕它饿着。
火塘重新烧起来,烤着从镇上带回来的红薯,甜香味漫了满亭。结巴的孩子数着剩下的钱,一张张抚平,放进竹制的匣子里:“够……够买肥料了,还……还能买包糖。”
男孩已经含着糖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糖渣。哑女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根竹条,慢慢编着什么,竹条在她手里转来转去,像在画圈。
雪越下越密,竹亭顶的积雪厚得快压弯竹枝,哑女编到一半的竹篮放在膝头,指尖沾着雪粒也没察觉。扎羊角辫的姑娘把最后一块烤红薯塞进结巴的孩子手里,自己啃着只剩皮的红薯头,含糊不清地:“明儿再去镇上,把那蓝花布买了,给哑女做件新袄。”
结巴的孩子嘴里塞得满满,含混着点头:“我……我也想……想要块绿的,编竹器时……衬手。”
“行,都给你们买,”扎羊角辫的姑娘笑着揉他的头发,“前提是明儿竹蜻蜓得卖得比今好。”
男孩突然从睡梦中蹬僚腿,嘟囔着“糖葫芦”,嘴角的糖渣蹭在竹席上,像朵没开好的糖花。哑女见状,悄悄抽了张干净的布,踮着脚给他擦脸,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后半夜雪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竹亭照得发白。我裹紧棉袄出去解手,见哑女站在雪人旁,正往它手里塞第二块烧饼——白塞的那块早冻硬了,她就把刚烤热的换上去,还扯了扯雪人脖子上的红布条,像是在给它系围巾。
“不冷吗?”我问。
她回头冲我笑,睫毛上结的冰晶闪着光,然后指了指雪人手里的烧饼,又指了指上的月亮,好像在“它也得吃热乎的”。
第二鸡还没叫,扎羊角辫的姑娘就把我们踹醒了。男孩迷迷糊糊摸黑穿衣服,把袜子套在了手上,被哑女笑着拽下来重新穿好。结巴的孩子蹲在火塘边生火,火星子溅到裤脚也没躲,眼里盯着火苗,像是在数它跳了多少下。
往镇上走的路比昨难走,雪被冻成了冰壳,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像踩着碎玻璃。哑女不知从哪儿摸出双旧草鞋,硬塞给我:“垫着,不滑。”她自己还穿着露脚趾的单鞋,脚脖子冻得通红。
到了集上,才发现今人比昨多了一倍。有个穿皮袄的掌柜模样的人蹲在我们摊位前,拿起竹蜻蜓转了转:“这手艺不错,我铺子要二十个,多少钱?”
扎羊角辫的姑娘眼睛一亮,却没立刻应:“您要得多,算您四毛一个,不过得等三,我们赶工做新的,保证个个结实。”
“行,”掌柜掏出块银圆拍在摊上,“先付定金,三后我来取。”
银圆在竹摊上滚了两圈,闪得男孩直咂嘴。结巴的孩子拽了拽扎羊角辫的姑娘的衣角:“咱……咱做得完吗?”
“咋做不完?”她把银圆揣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晚上不睡觉也得赶出来,这钱能给你们扯三块布,还能买两斤五花肉。”
那收摊早,我们扛着空竹筐往回走,脚步都轻快。路过布摊时,扎羊角辫的姑娘果真买了蓝花布和绿花布,还多扯了块粉的,是给男孩做个新肚兜。
回到竹亭,哑女抱着蓝花布摸了又摸,突然往我怀里塞,又指了指我的棉袄——袖口磨破了个洞,她早看见了。扎羊角辫的姑娘在一旁打趣:“哟,还没做就想给人缝衣裳?”哑女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往火塘边跑,差点撞翻竹筐。
接下来三,竹亭里的灯亮到后半夜。结巴的孩子编竹蜻蜓编得指尖起了泡,就用布裹着接着编;男孩负责给竹器打磨毛边,磨得手心发烫;哑女裁布、引线,针脚比竹篾还匀;扎羊角辫的姑娘一边算数量,一边给我们煮红薯汤,灶上的火光映得她脸发亮。
掌柜来取货那,带来个画师,是要给我们竹亭画张画。画师支起画架时,男孩正举着竹蜻蜓逗哑女笑,结巴的孩子蹲在地上数竹筐,扎羊角辫的姑娘靠在竹柱上啃红薯,阳光从竹缝里漏下来,落在我们身上,像撒了把金粉。
“就这么画,”画师笑着蘸了蘸颜料,“比城里的戏文好看多了。”
后来那幅画挂在了竹亭最显眼的地方,画里的我们都咧着嘴,连结巴的孩子嘴角都翘着。
再后来,镇上的人都知道竹亭有群会编竹器的孩子,有人专门绕远路来看,我们的竹玩意儿也越卖越好。
雪化的时候,哑女缝的新袖口刚好完工,青布拼着蓝花布,针脚密得像鸟雀啄的印。
男孩穿着粉肚兜在竹亭前打滚,结巴的孩子用绿布包着竹篾,编出只带花纹的竹青蛙。
扎羊角辫的姑娘坐在门槛上算账本,阳光晒得她打了个哈欠,声音飘在风里:“下午去摘野菜吧,晚上做荠菜团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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