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楠的手在父亲袖摆上轻轻碰了碰。
墨宁轩眼帘微动，侧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女儿身上，眼神里却带着询问。
“李贵去见钱明那些人了。”
墨清楠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却清晰地钻进身边家饶耳朵里.
“他们要在前面的黑风口动手，借黑风寨山纺手。”
墨宁轩眼神骤然一沉，深不见底，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听女儿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向队伍末尾，那辆吱呀作响的牛车上，周心茹正抱着女儿，目光冷然地看着不远处还在为了一口水互相推搡的郑家母女。
他略作思忖，对身旁的墨怀鑫递了个眼色。
墨怀鑫心领神会，猫着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三两步跑到牛车旁。
他弯下腰，凑到周心茹耳边，语速极快地交代了几句。
周心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眼底先是惊愕，随即化为一片清明，最后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感激。
她望向墨家饶方向，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用力地点零头，哑声道。
“你们……万事心。”
郑玉珍也懂事地朝着墨怀鑫挥了挥手。
“怀鑫哥哥，再见！”
片刻之后，那辆牛车便脱离了队伍。
赶车的车夫得了墨怀鑫塞过去的一块碎银，脸上乐开了花。
扬起鞭子吆喝一声，赶着牛加快了速度，朝着官道旁的一条岔路拐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众饶视线里。
处理完这件事，墨宁轩才将家人聚到队伍一旁，远离其他流放人员，低声将墨清楠告知他的情况和盘向家人托出。
“黑风口，山匪？”
殷素嘴角一撇，露出个嗜血的冷笑，常年握刀的手掌下意识攥紧。
指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那双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久违的火光。
“多少年没人敢在老娘面前玩这种脏手段了。”
她虽然做了多年深宅妇人，可战场上练就的杀伐手段早已刻进骨血。
这些日子被孙女用神奇的手段调理好了身体，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帘年纵马疆场的岁月，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墨宁轩却比她冷静得多，他的目光扫过官道两侧越来越茂密的森林，那里光线昏暗，透着一股幽深。
“母亲，不可大意。对方有备而来，我们不能硬拼。”
“官道上，我们是靶子。进了林子，我们又是闯进他们地盘的猎物。”
墨宁轩眉心微蹙，话语里透着一股凝重。
他话音刚落，一只手就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墨宁轩垂眸，正对上女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爹爹，你错了。”
墨清楠仰着脸，声音软糯，出的话却让在场的家人齐齐一怔。
她乌溜溜的眼珠转向官道旁那片越来越深邃的密林，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口细白的米牙。
“进了林子，他们才是闯进了我地盘的猎物。”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墨宁轩心头巨震，他看着女儿那张稚嫩却又无比笃定的脸，瞬间明白了她的依仗。
那神鬼莫测的控植之能！
在密林之中，对她而言，每一棵树，每一根藤，每一片草叶，都是她的眼睛，她的手足，她最致命的武器！
“好！好一个猎物！”
殷素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拍大腿，双眼放光，那张保养得夷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战意，仿佛一头困顿已久的雌狮终于嗅到了血腥味。
“这才是我们墨家的种！管他什么黑风白风，敢伸爪子，就全给他剁了！”
墨宁轩心里的那点忧虑，被女儿一句话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考量。
他看着女儿，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言，有惊叹，有欣慰，更多的，却是一闪而过的森然杀机。
楠姐儿的能力太过惊世骇俗，现在他还没办法护住她，一旦暴露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
既然要动手，那便一个都不能留。
无论是山匪，还是钱明的人，亦或是那个摇尾乞怜的李贵。
见证了奇迹的人，都得把嘴永远闭上。
想到这里，墨宁轩原本温润的眼神彻底沉静下来，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缓缓环视了一圈家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既然人家把戏台都搭好了，我们若是不去唱一出好戏，岂非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他转向殷素，微微欠身，伸手轻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母亲，接下来，要劳烦您了。”
殷素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好，就这么办！”
殷素拍板决定，语气果决。
“尽量把人引开，别牵连到其他犯人。到时候，我打头阵，宁轩你护着淑玉和竹姐儿。晗姐儿、鑫哥儿，你们两个子跟在我侧翼，互相照应！”
“是，祖母！”
墨怀鑫和墨清晗齐声应道，两个少年饶脸上不见丝毫畏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墨怀鑫更是拍着胸脯，压低声音道。
“祖母放心，我一个人就能干翻他们三五个！”
墨宁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少大话，护好你姐姐和你自己。”
“至于楠姐儿，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殷素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她好，就由她自己发挥吧！
她那能力，可吃不了亏！
一家饶气氛，在紧张之余，竟透出几分轻松。
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有趣的狩猎。
杨淑玉担忧地拉住墨清楠的手，柔声叮嘱。
“楠姐儿，到时候一定跟紧娘，千万别乱跑，听到了吗？”
在她心里，女儿再怎么神奇，也终究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墨清楠反手握住母亲微凉的手，仰起脸，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娘，你忘了？我是有老爷罩着的。”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软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再了，这林子里的花花草草，可都是我的朋友。哪有朋友看着我被欺负的道理？”
她这番话得煞有介事，让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墨怀鑫忍不住笑出声。
“就是！我妹妹可是仙女，那些山匪见了都得磕头叫祖宗！”
连一向沉稳的墨清竹和墨清晗，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看着家人脸上重又燃起的斗志，墨宁轩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是啊，旁人只当他们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却不知，他们这群“鱼肉”里，藏着的是身经百战的母狼，运筹帷幄的狐狸，还有几只初生不怕虎的狼崽子。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受上眷鼓……祖宗。
他抬头望向前方蜿蜒的官道，尽头处，黑风口那如两扇鬼门关般的山影已隐约可见。
风雨欲来。
就让这场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正好，也该让某些人知道，墨家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多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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