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看了看他，雅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会话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对他着话。
姑娘的心里确实涌出来了好多的话。能滔滔不绝。
\"……哈德里，这段日子我读了很多书，也懂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道昭昭，因果不虚。
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不义之财不可得。今日所得，必是明日所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善财长久，恶财难留。
不欺不诈，不贪不占，每一步路才走得安稳……
……\"
她心里了好多好多，但又看了看他，对方正一脸期待、满心喜悦地等着呢，眼睛里更是盛着满满的窃喜，和那种求宠般的心思，等她对自己出来感谢的话。
乌鸦顿时泄了气，算了。
他就是专程来当强盗的，漂洋过海地来，就是为了既抢又偷，现在抢都抢来一大堆了，偷都偷了一库房了，还能还回去不成?
就算现在还回去，也是被别国的兵拿走，也根本进不了庆国国库。
他施予如此大恩，自己不五体投地地感谢，却跟他去讲这些庆国不中听的道理，没用的。
“喜欢。”她微笑道，黑眸里长出了无数璀璨的星星，她紧紧拥抱着他。
“谢谢你，哈德里。”
哈德里的眼睛立马亮晶晶的，抱着她好好亲了亲。
男子打来的下，就爱跟真正心爱的女子分享。普之下，古今中外，莫不例外。
*
当夜，乌鸦明日要和女伴刘意安去逛街，哈德里答应了，他希望她多出门走走。
宅子买了，还没置办好。如今还是搬不去那座艾府，让她窝在这一个院子里，实在委屈了她。
杏棠两个，听得姑娘要出门逛街，白日早央求过，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她二人来自河北，非京城人士。如今跟着乌鸦、住过李府、见过洋人，也算是增长了不少见识。
虽然京城经历过战乱，早已不是当初的所谓繁华，但这也是京城啊。她俩自从进府，还没出过府呢。又是少女心性，一到玩，玩心起来，没有能按得下的。
哈德里想了想，也答应了。但那两位可是脚，走不得路。
他搂着她问，“明你想去哪里?”
乌鸦想去教堂看看，她虽然不是教民，但日日读《圣经》，当然要去\"主\"的地盘看看。哈德里当然支持。
还想去商业街，走其中一条或两条，听店铺的买卖都开张了，看看都有些什么。她从宫中出来，还没有真正自由地到过民间，好想看看那些时候玩过的吃过的啊。
此时皇城已被列强军队分割管理。德占区在东北、东南。但德军也控制了崇内及西常安街以南区域，驻了部分军队，有军官统领。德军大部队和英、美军，共同驻扎外城地区。
她想去的这些都是德占区内，有德国兵在。
暴雨季时，城中全是土路，道路泥泞行路艰难。而京城冬季少雨。
若是乘坐马车，半个时辰能走40里。李府到西什库教堂，10里地，而去前门，大栅栏那种市集，3里地。她还想要买些东西，坐马车最方便。
哈德里告诉她，自己明日要去见公使，不能陪着。会安排她们坐马车，再给她派几个士兵保护。
乌鸦实在不愿太招摇，不想把自己姑娘家的游逛，弄得引人注目。她在集市上闲逛走走停停，让好几个德国士兵在后面步步跟随? 这得多吓人啊。一趟下来，全城的人都能认识她了。
何况，还有刘意安在呢。
“现在街上不是太平了吗？”
那倒是，哈德里提起这个，神色倒是有些得意。虽然都是庆国人在底下干活，但治理现状，也给他脸上贴了些金。
厕所修了，街道扫了，偷东西的被抓了，连敢抢劫店铺的俄国兵都被打了。
夜晚家家挂灯照亮，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和流民，都去了苦力所安排干活、给饭吃不让饿肚子，一派秩序井然。
万事俱备。就等着这位姑娘上街，去做项目验收了。
他点点头。
“很安全。”
“那还用那么多人跟着?”乌鸦眨巴着眼睛看他。
哈德里看着这表情就可爱。凝神盯在她唇瓣上，捧着她脑袋贴近自己，低头裹进嘴里含了含，又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才松开她。
他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这么可爱。整个城里就只有一个\"你\"。
可是从各国来，打家劫舍的强盗，又那么多。不就是怕你丢了，怕你被抢了嚒。
*
次日，乌鸦出门时，随意梳妆了一下，照例是用一根银簪挽发。这是那首饰匣子里最低调的一件了。
她想着，今要去铺子里，买些不太扎眼的平常首饰。
见过了库房里的种种。她算是知道首饰匣子里那些珠宝，是从哪儿来了。
出自宫郑内务府。
那些怎敢随意戴出来。不是皇妃、就是皇后的。即使王爷的福晋，搞不好几年也只能得一件赏赐。她懂的。
李总管给了她一个钱袋。里面是几串铜钱，也有被零碎剪开成、几钱几钱的碎银子。那是差不多十两银。她实在不敢，当众从怀中摸出一大锭十两的来。
名义上有金鳞万两之人，出门也仅敢带十两银子。叹哉。
*
既往马车是皇族专用之物，对朝廷大员也有规制，庶民不敢擅乘。
现在城中马车却全都被洋人收缴了，他们才不管什么既往乘用等级。
次日清早李府门外就停了一辆马车，不仅高大气派，还是红色车轮和紫色缰绳，既往为公侯之家所用。
哪儿来的? 当然从那些王族贵胄手中劫的。对那些人，还能给他们轿子坐，就算客气。还想用马车? 拿来吧你。
普通的马车50两银子能买到，像这样宽敞又招摇的，100两都不止。乌鸦对垂是没有概念。
哈德里做了让步，安排了两个士兵跟着，没派太多人。
三个姑娘坐上马车，里面很宽敞，也挡寒风。她们别提多高兴了，一路上都个不停。今日出来，她们也穿了新做的厚斗篷。
府里布匹实在太多，这个不比别的，不用会变旧、也会发霉。这样色彩鲜艳的料子，满府的洋兵谁也看不上用不上，王妈婆子们又不敢穿，就她们姑娘们穿出来好看。
如今杏裁缝手艺见长。乌鸦名师出高徒，教得好。杏可不敢累着姑娘这位师傅，自己刚上手试着做了件斗篷，已经琢磨着，要给姑娘做一件厚的了。
姑娘待她那样好，她要给姑娘做一件，不比外面买的那件差。
杏棠当初是不算奴婢、不要工钱，但乌鸦也给了月例，她们年纪，做不了粗重的活儿，比春桃给得少些，算是零花钱。
她们也不出府，没有花销处，这两月手里也有了几百文。两人都拿了几十文，一会儿在街面上看看，能吃些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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