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千柳城。
时值盛夏，烈日如火，炙烤着这片建立在巨大柳树林中的混乱城池。
空气湿热，混杂着柳叶的清新、河水的腥气、以及人群中散发出的汗味与各种劣质香料的气息。
祝只安与墨渊收敛气息，扮作两名前来蛮荒丛林边缘猎取妖兽材料的散修，混在熙攘的人流中进入了千柳城。
祝只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背负一个不起眼的剑匣，面容普通，眼神平静。
墨渊则是一身粗犷的兽皮短打，肤色黝黑，眼神锐利，腰间挂着一把看似粗糙的猎刀，活脱脱一个经验丰富的丛林猎手。
两人并未急于打听“妙手堂”或“快活散”，而是先在城中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随后分头行动，熟悉环境，并试图从市井流言中捕捉蛛丝马迹。
千柳城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混乱。
街道狭窄而肮脏，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着从丛林深处采集来的奇异草药、妖兽材料，也有各种来路不明的法器、丹药。
当街斗殴、偷窃抢劫时有发生，城卫巡逻队对此往往视而不见，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便无人理会。
傍晚时分，两人在客栈房间内汇合。
“城中确实赢快活散’流传，”墨渊压低声音，眉头紧锁。
“价格不菲，主要在几个地下赌坊和某些见不得光的酒肆中流通。服用者多为一些不得志的散修或亡命之徒，据能带来极致的愉悦，忘却烦恼，但药效过后，人会变得异常萎靡，且对灵石的需求大增。”
祝只安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妙手堂’呢？”
“打听过了，”墨渊神色凝重。
“表面是一家医馆，也售卖一些低阶丹药，口碑……毁誉参半。有人他家丹药效果奇特，能治一些疑难杂症；也有人，在他家看过病或买过药的人，后来大多变得有些古怪，要么突然暴富，挥霍无度，要么就莫名失踪了。”
“古怪……”
祝只安沉吟。
这与“醉春风”惑乱人心、最终可能吸干精气神的效果隐隐吻合。
“妙手堂”极可能就是“快活散”的源头，或者至少是重要的分销点。
“我还感觉到几股隐藏得很深的气息，”墨渊补充道，兽类的直觉让他对危险格外敏锐。
“其中一股……很熟悉，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妖气，虽然极力掩饰，但错不了，是傅恒！”
祝只安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在这里！
“他藏得很深，具体位置难以锁定，但必然与‘妙手堂’脱不了干系。”
墨渊道。
就在这时，窗外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和女子的惊呼声。
两人对视一眼，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狭窄的巷道里，几名衣着流里流气的散修正围着一个抱着包袱、瑟瑟发抖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裙，容貌清秀，此刻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
“娘子，跑什么呀？哥哥们又不会吃了你。”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淫笑着，伸手去摸少女的脸。
“把……把灵石还给我！那是我给我娘买药的钱！”
少女带着哭腔，死死护住怀里的包袱。
“灵石？什么灵石？哥几个没见过啊！”
另一人哄笑道，“要不，你陪我们玩玩，玩高兴了，不定哥几个赏你几块？”
周围有路人经过，却大多视而不见，匆匆绕行，显然不愿招惹麻烦。
祝只安眉头微蹙。
他并非冲动之人，但见此欺凌弱之事发生在眼前，无情道心虽冷，却并非漠视。
就在那刀疤汉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女脸颊时，一块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打在他的手背上。
“哎哟！”
刀疤汉子吃痛，猛地缩回手，惊怒交加地环顾四周，“谁？哪个不开眼的敢管老子的闲事？！”
巷道阴影处，走出一个身影，正是作猎户打扮的墨渊。
他抱着臂，眼神睥睨地看着那几人：“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还要不要脸？”
“嘿！哪儿来的野汉子，找死！”
刀疤汉子怒骂一声，招呼手下，“给我上，废了他！”
几名散修嗷嗷叫着冲了上来，修为都在练气中后期，出手狠辣，直取要害。
墨渊冷哼一声，甚至未动用妖力，仅凭肉身力量和一招半式的武技，如同虎入羊群，拳脚并用，不过呼吸之间，便将那几名散修打得哭爹喊娘，骨断筋折，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那刀疤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墨渊一脚踹在腿弯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饶……饶命！好汉饶命！”
刀疤汉子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求饶。
墨渊懒得理会，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少女：“没事了，走吧。”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墨渊鞠躬：“多……多谢恩公！”
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块下品灵石，怯生生地递过来，“恩公，我……我只有这些……”
墨渊摆摆手：“不必，快回去吧。”
少女千恩万谢，抱着包袱，快步消失在巷道尽头。
墨渊处理完这插曲，正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地上那刀疤汉子散落出来的几样杂物——其中，有一枚不起眼的、刻画着扭曲藤蔓图案的木质令牌。
他瞳孔骤然收缩！这图案，与之前在万兽谷外，那些袭击他的黑衣人身上找到的布料标记，以及祝只安带回的密信上的雾气印记，虽有差异，但神韵极为相似！
墨渊不动声色地捡起那枚令牌，入手冰凉，隐隐有一丝微弱的异力波动。
他看向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刀疤汉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令牌，哪儿来的？”
刀疤汉子被他眼中的杀气所慑，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是……是‘妙手堂’发的……凭这个……买‘快活散’能便毅……”
妙手堂！
令牌！
墨渊与楼上的祝只安隔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线索，终于清晰地指向了目标！然而，他们也明白，这看似偶然的冲突，或许并非全然巧合。
在这鱼龙混杂的千柳城，暗处的眼睛，恐怕比明处的更多。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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