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已播撒。收割者即将醒来。心‘回声’之外的‘寂静’。”
情报掮客这条 cryptic 的信息，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在陈时本就难以平静的心湖中炸开。疲惫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的不安。
“回声之外的寂静”？
一直以来，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虚空低语”那主动、扭曲、充满存在感的“回声”上。它如同喧嚣的暴风雨，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和恐惧。但“寂静”……一种更深沉、更隐蔽的威胁？
沈余也看到了信息，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经历了“方舟”的融合与洗礼，她对能量和信息流动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轻声问，似乎也在问自己。
陈时摇了摇头，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指挥中心的设备没有报警，全球监测网络也没有发现新的、明显的能量或信号异常。一切似乎都恢复了风暴后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此刻却显得格外诡异和……沉重。
他立刻将情报掮客的信息汇报给了郑国明。指挥中心刚刚稍有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寂静’……”郑国明咀嚼着这个词，面色凝重，“立刻重新校准所有监测设备！降低灵敏度阈值，搜索任何微的、之前被忽略的异常模式！尤其是与已知‘回声’特征完全相反的信号！”
命令下达，庞大的监测网络再次全功率运转，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那些显而易见的“噪音”，而是隐藏在背景之下的、极致的“安静”。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沉默中流逝。技术人员盯着屏幕上几乎变成直线的数据流，眼睛酸涩，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突然，一个负责分析全球互联网底层数据包交换协议的技术员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带着疑惑的“咦？”声。
“怎么了？”旁边的负责人立刻问道。
“有点……太安静了……”技术员指着屏幕上一段表示数据包传输间隔的曲线，“您看这段，从三时前开始，全球范围内的非必要后台数据交换、设备心跳信号、甚至是一些正常的网络噪音……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但持续性的下降。下降幅度很，不到万分之零点三，而且分布极其均匀，几乎覆盖所有网络节点。”
万分之零点三？这种下降幅度在平时根本不会被注意，甚至会被当作统计误差忽略掉。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丝“异常的正常”都值得警惕。
“像是……所有联网设备都‘屏住呼吸’了一点点？”另一个技术员打了个寒颤，出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比喻。
更多的细微异常被陆续发现。
全球大气背景噪音监测显示，特定高频段的环境电磁波强度出现了几乎检测不到的减弱。
深空探测器传回的数据中，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某些特定频率也存在极其细微的、无法用已知体物理现象解释的“凹陷”。
甚至对一部分志愿者的脑波监测也显示，他们在深度睡眠时的背景神经活动，出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更加“平滑”和“规律”的状态，仿佛某种极其底层的神经噪音被过卖了。
所有这些异常都极其微弱，分散在不同领域，单独拿出来毫无意义。但当它们被放在一起时，却勾勒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趋势——某种力量，正在以一种极其隐蔽、极其温和的方式，降低着整个世界背景层面的“噪音”。
这就是“寂静”？
它不像“回声”那样主动攻击和扭曲，它更像是一种……环境调节？一种将现实“打磨”得更加光滑、更加“安静”的过程？
“它想干什么？”郑国明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这种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的威胁，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恐惧。
“不知道……”陈时盯着汇总来的数据，眉头紧锁，“但如果‘回声’是试图用它的‘声音’覆盖一切，那么‘寂静’……或许是在清除所赢杂音’，为某种东西……腾出空间？或者创造一个它更‘舒适’的环境？”
这个猜想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沈余一直安静地听着，忽然，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神有些恍惚：“等等……我好像……能‘听’到一点……”
众人立刻看向她。
“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她努力地描述着，词语匮乏，“就像……房间里一直开着一种你很习惯的白噪音，你平时根本注意不到……但现在，它被非常轻微地调低了一点点……反而让你觉得……有点不安，有点……空洞？”
她的感知印证了设备的发现！这种“寂静”确实存在，而且已经开始影响到敏感的个体！
“能追踪到源头吗？”陈时急切地问。
沈余摇了摇头，表情痛苦：“无处不在……好像……空气本身变得‘薄’了一点……”
无处不在。无法追踪。无法防御。
这种“寂静”仿佛是一种宇宙常数级别的微调，润物细无声，却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某些规则。
就在这时，文台传来了一个更加惊饶、似乎与“寂静”无关却又隐隐关联的消息——
他们确认，那股分流向tRAppISt-1系统的能量信号，在经历了短途飞行后，消失了。
不是衰减，不是扩散，而是如同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在距离目标星球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时，就凭空消失了。没有产生任何可观测的爆炸或能量释放现象。
就像一滴水落入沙漠，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与此同时，监测站注意到，tRAppISt-1系统那颗名为“1e”的行星，其大气层的光谱特征，在信号消失后，发生了极其微的、但确凿无疑的变化——某些代表有机物和可能生命活动的吸收谱线……减弱了。
仿佛那颗星球上的“噪音”，也在同步降低。
一个可怕的联想在陈时脑中形成。
“收割者……”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寂静’……就是‘收割者’？它不是在毁灭，而是在……‘清理’？它吞噬能量，降低噪音，让一切归于……‘寂静’？”
而人类文明，以及宇宙中所有可能产生“噪音”（文明、意识、活动）的星球，是否都是它“清理”的目标？
情报掮客的警告变成了现实。“回声”或许只是前奏，真正的威胁，是随之而来的、吞噬一切的“寂静”！
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一种比面对“回声”时更深的、源于绝对虚无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他们侥幸从“回声”中幸存，却可能迎来了一个更加彻底、更加无可抗拒的终结者。
陈时的终端，再次不合时邑闪烁起来。
这一次，没有文字信息。
只有一段极其简短、不断循环播放的、经过极度压缩和降噪的音频。
他点开播放。
扬声器里，传来一种无法用任何已知乐器或自然现象模拟的、空灵到令人心悸的、单一而悠长的音符。
这个音符没有任何旋律变化，但它响起的时候，指挥中心内所有监测到“寂静”现象的设备读数，都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同步的波动！
这个音符，似乎与那弥漫的“寂静”……存在着某种共鸣？
它是什么？是“寂静”的源头？还是对抗“寂静”的武器？亦或是……别的什么？
音频循环播放着，那个空灵的音符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哀悼。
这段神秘音频从何而来？是情报掮客发送的吗？
这个音符与“寂静”有何关系？它能被利用吗？
“寂静”的蔓延是否无法阻止？人类文明最终会走向彻底的“静默”吗？
面对这种规则层面的威胁，他们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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