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下的阴影
那划水声极其细微，混杂在汩汩的水流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但柳梦璃久经沙场锤炼出的直觉，让她瞬间寒毛倒竖，疲惫和伤痛带来的昏沉被强行驱散。她握紧了膝上的海魂戟，右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漆黑的水域。
声音时断时续，带着一种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中悄无声息地靠近。
是幸存的怪物？还是……之前退走的敌人去而复返？亦或是这地穴中原本就存在的未知生物？
柳梦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现在状态极差，左臂几乎废掉，右腰伤口灼痛麻木，体力更是濒临枯竭。苏晚雪耗尽心神沉睡不醒，林风虽然气息平稳但依旧昏迷。如果来的真是敌人，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她轻轻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将横在膝上的海魂戟改为单手紧握，戟尖微微抬起，对准了声音来源。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让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才没哼出声。
划水声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漆黑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柳梦璃屏住呼吸，将身体重心放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尽管这头猎豹已经伤痕累累。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撑到苏晚雪或者林风醒来，至少要为他们争取到反应的时间。
就在那涟漪即将靠近岩石平台边缘的刹那——
“哗啦！”
一个湿漉漉的、不大的黑影猛地从水中窜出，带起一片水花！
柳梦璃瞳孔一缩，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刺出手中的海魂戟！
但下一刻，她的动作僵住了。
那窜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怪物或敌人，而是一只……通体覆盖着光滑深蓝色鳞片、形似水獭，却长着一对圆溜溜大眼睛和几根长长触须的兽。它体型不过家猫大，此刻正趴在平台边缘，用力甩动着身体，抖落一身水珠，然后抬起前爪，用爪子梳理着脸上湿漉漉的毛发。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平台上严阵以待的柳梦璃，或者，注意到莲并不在意。
兽梳理完毛发，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向平台上散发微弱热源的林风，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似乎对那龙炎逆鳞的气息感到有些困惑，但又并不讨厌。它歪着头看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紧张无比的柳梦璃，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如同水流咕噜般的轻响，似乎并无恶意。
柳梦璃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但依旧不敢大意。她死死盯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兽，握戟的手没有丝毫松动。在这诡异莫测的地穴中，任何陌生的东西都可能带来危险。
那兽见柳梦璃没有反应，似乎觉得无趣，转过身，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水面，然后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漆黑的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渐渐平复的涟漪。
虚惊一场？
柳梦璃不敢确定。她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目光在水面和四周黑暗中不断扫视。刚才那兽的出现，至少证明这地穴的水域并非死寂，存在着其他生物。而未知，往往意味着潜在的风险。
时间在紧张的戒备中缓慢流逝。苏晚雪依旧沉睡，林风呼吸平稳。柳梦璃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左肩和右腰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又开始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她只能靠不断咬舌尖产生的刺痛来维持清醒。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柳梦璃感觉自己即将到达极限，眼皮沉重得快要撑不开时——
一声极轻微的呻吟，从身边传来。
柳梦璃猛地转头，只见一直昏迷的林风，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怔怔地望着地穴顶部那片虚无的黑暗。几息之后，那层薄雾才渐渐散去，焦距慢慢对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梦璃那张布满血污、苍白憔悴却写满了紧张与惊喜的脸庞。
“梦……璃……”林风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试图移动手臂，却感觉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酸痛和无力，尤其是胸口和内腑，更是闷痛难当。
“你别动！”柳梦璃见他醒来，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晚雪为了救你，也累垮了……”
她示意林风看向旁边沉睡的苏晚雪。
林风微微偏过头，看到苏晚雪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中一痛，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两女不惜一切守护自己的感激，更是对自身无力保护她们的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却引得胸腔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柳梦璃见状，想帮他拍背顺气，却因为左肩重伤无法抬起手臂，只能焦急地看着。
咳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林风感觉喉咙一甜，一股腥气上涌，但他强行咽了下去，嘴角依旧渗出了一丝血迹。他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体内的状况。道力近乎枯竭，经脉多处受损，内腑震荡未愈，生命本源更是黯淡，只有胸口龙炎逆鳞处，那枚金色火种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一丝丝温热的力量，缓慢滋养着他近乎破碎的身体。
情况糟透了。
但至少，他还活着，她们也还活着。
他重新睁开眼，看向柳梦璃，目光落在她左肩那被粗糙灼烧过的狰狞伤口和右腰依旧渗着乌黑血迹的贯穿伤上，眼神一黯。
“你的伤……”
“死不了！”柳梦璃打断他，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却因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先顾好你自己吧！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上不去，下……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林风沉默了一下，努力集中精神，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阴冷、潮湿、黑暗、绝境。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漆黑的水面上。
“水是流动的……”他低声道，声音依旧虚弱，“有水流，就可能……有出口。”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旁边沉睡的苏晚雪似乎被他们的对话声惊醒，也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看到林风醒来，苍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林风！你醒了！”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就去探林风的脉搏。
“我没事……”林风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勉强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苏晚雪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要你没事就好。”
三人劫后余生，在这绝境之中重逢，虽前途未卜，但彼茨存在就是最大的慰藉。
林风休息了片刻，积攒起一丝力气，对两女道：“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必须……找到出路。这水流……或许是关键。”
他示意苏晚雪扶他坐起来，然后艰难地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道力，施展一个最低级的“探知术”，感知水流的走向和可能存在的通道。
然而，他道力刚一动，内腑便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被他强行压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你别乱动！”苏晚雪和柳梦璃同时急道。
林风摆了摆手，喘息着道：“不协…伤势太重……无法施法……”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就在三人陷入沉默，被绝望氛围笼罩之时，之前那只深蓝色的兽，又一次悄无声息地从水中冒了出来。它嘴里叼着一条不断扭动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银色鱼，灵活地爬上平台，将鱼放在林风面前，然后蹲坐下来，歪着脑袋，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长长的触须轻轻摆动。
这一次，它的目光，更多地是落在林风胸口那散发温热的位置。
（第一百零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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