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树甸子的夜，从未如此漫长。
红星大院里，血腥味和哀嚎声渐渐平息。
院子里，横七竖柏躺着二十多个人。
周毅站在院子中央，手里那把砍刀的刀刃已经卷了口，刀身上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也溅上了几点血迹，让他那张年轻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是亲手了结了十几个仇人。
他没有感到恐惧，只有一种大仇得报后的虚脱和茫然。
陆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布。
“擦擦吧。”
周毅接过布，默默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感觉怎么样？”陆峰问道。
“不知道。”周毅摇了摇头，“心里空落落的。”
“正常。”陆峰道，“仇恨是支撑你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动力没了，自然会觉得空虚。不过，以后你会找到新的活法。”
秦锋走过来，他已经把整个大院都搜了一遍。
“都解决了，没有活口。”他指了指黑爷的屋子，“那个箱子，我看了，里面全是金条、现金和票，还有一些首饰。这孙子，这些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你打算怎么处理？”秦锋看着陆峰。
“先搬到车上。”陆峰道，“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我们拿了，也算是替行道。”
至于怎么用，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靠山屯的发展，正需要大笔的资金。
“这里怎么办？就这么放着？”秦锋看着满院子的伤员。
“亮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陆峰的目光，望向了镇子西头的方向。
他相信，这里的动静，瞒不过那些“官面上”的人。
“我们得走了。”陆峰道，“亮前，必须离开这里。”
他可不想被当成黑吃黑的土匪，惹上一身麻烦。
“周毅，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峰看向周毅。
周毅沉默了。
他看着这个给了他复仇机会的男人，这个强大到让他敬畏的男人。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我不知道。”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跟着我们吧。”陆峰道。
周毅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不敢相信的光芒。
“你不是一直想还我们人情吗？”陆峰笑了笑，“跟着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还。”
他很欣赏这个少年。
有胆识，有毅力，够狠，也够聪明。
好好培养一下，绝对是一把好手。
“我……”周毅的嘴唇动了动，激动得不出话来。
“怎么？不愿意？”秦锋在一旁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可不收废物。”
“我愿意！”周毅赶紧答应。
他朝着陆峰，单膝跪地，用一种古老的、江湖方式，表达着自己的赤诚。
“从今起，我周毅的命，就是你的！”
“起来吧。”陆峰扶起了他，“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着。”
他看着周毅，认真地道：“跟着我，以后要守我的规矩。第一，不准滥杀无辜。第二，永远不能背叛。”
“我周毅对发誓，若违此誓，打雷劈，不得好死！”周毅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地道。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了。”陆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那个箱子搬上车，我们该走了。”
“是！”周毅应了一声，整个人像重新注入了活力，转身就朝着黑爷的屋子跑去。
陆峰、秦锋和周毅三人合力，将那个沉重的大木箱，以及屋子里搜刮出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了卡车上。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卡车缓缓驶离了红星大院，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郑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
几辆吉普车，呼啸着开进了桦树甸子镇，停在了红星大院门口。
车上下来十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为首的，正是镇上的公安局长，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他看着大院里满地的狼藉，脸色变得铁青。
“妈的！到底是谁干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他怒吼道。
一个手下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黑爷死了？被人一招毙命？”公安局长瞪大了眼睛。
他快步走进黑爷的屋子，当看到黑爷那凄惨的死状，以及屋子里被洗劫一空的景象时，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看来，这次来的，是他们惹不起的狠角色。
“封锁现场！全镇搜查！把那辆军用卡车给我找出来！”他对着手下咆哮道。
然而，他心里清楚，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对方恐怕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
卡车一路向东，在亮的时候，彻底驶离了桦树甸子的地界。
车上的气氛，比来时轻松了不少。
周毅倒座在坐在车斗，看着飞速后湍景色，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亡命涯的复仇者，变成了一个影组织”的人。
他偷偷地回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陆峰。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同伴，强大得像个怪物。那个不怎么话的女人，也像个顶尖的杀手。
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
“想什么呢？”陆峰的声音，突然响起。
周毅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身体：“没……没什么。”
“以后就叫峰哥。”陆峰道。
“是，峰哥！”周毅立刻改口。
“你边上那个，叫二锋哥。”陆峰。
“二锋哥。”周毅又声地叫了一句。
秦锋“嗯”了一声，但是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
“这个，叫岚姐。”陆峰又示意了一下岚。
岚回头看了周毅一眼，点零头，算是回应。
周毅心里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个神仙窝，这三个人，没一个是他能看透的。
“峰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周毅心翼翼地问道。
“回安图县。”陆峰道，“到了县城，我还有事要办。”
他需要去见王春生，汇报这次出任务的结果，还有意外的“将军”事件。
虽然张静之那边肯定已经上报了，但对于“利剑”这边是要有个交代的。
而且，他也想通过王春生，了解一下“利剑”对于“神殿”计划的下一步安排。
毕竟，那才是真正悬在头顶的利剑。
卡车继续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着。
一后，傍晚。
满是泥浆的解放卡车，终于“吭哧吭哧”地驶入了安图县城。
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和建筑，陆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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