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退出管事房，轻轻带上门，将那弥漫着烟味与告诫气息的空间隔绝在身后。他站在石屋前，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王管事那双精明的眼睛和严厉的话语犹在眼前。他明白，从现在起，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粗糙的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百艺阁·杂役”的刻痕，随即将其心地系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这是他的身份凭证，也是他在这底层世界的通行证。
正当他准备先去寻找自己的住处时，管事房的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王管事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边缘有些卷曲的兽皮纸。
“子，过来。”王管事招了招手。
霍渊连忙快步走回：“王管事，您还有何吩咐？”
王管事将兽皮纸递给他，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百艺阁部分区域的示意图，虽然粗糙，但大致方位和主要建筑都标注得很清晰。他用那留着长指甲、有些发黄的手指，在图纸上划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圈，大致囊括了靠近杂役处这一片的几处建筑。
“喏，看清楚了，这片，就是甲字区。”王管事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以后，这片地界儿，就归你负责了。”
霍渊凝神细看，图纸上被划定的区域包括：东侧标着“丹房（甲）”的三间连排建筑，西侧标记为“炼器坊（一、二号炉）”的两处较大工坊，以及位于这两者之间，标注着“符箓堂（南院）”的一片区域。这块区域不算，几乎占据了百艺阁面向杂役处这一侧的前沿地带。
“你的活计，主要就三样。”王管事屈起手指，一条一条数给他听，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其一，清洁洒扫。甲字区内，所有公共区域，丹房、器坊、符堂的外围地面、台阶，每日至少清扫两遍，要保持洁净，不得留有明显污渍、药渣或金属碎屑。尤其是丹房外面，那些炼丹师老爷们讲究多，见不得脏乱。”
“其二，跑腿传话。各房各坊若有需要传递的消息、领取或送还的普通物资，比如丹房需要的新鲜药材、器坊缺聊某种普通矿石、符堂用完聊空白符纸和基础灵墨，都由你负责在各处与仓库之间跑动传递。要快，要准确，不能误事。”
“其三，处理废料。”到这一条，王管事的语气稍微重了些，“这是甲字区最脏最累的活。丹房每日产生的药渣、炼废的丹泥；炼器坊锻打、切割下来的边角料，报废的法器粗胚；符箓堂画废的符纸、灵气耗尽的符笔等等……都需要你每日定时收集，统一运送到后山指定的废料堆积处倾倒。记住了，分类堆放，别混在一起，免得生出什么毒瘴秽气，惹出麻烦。”
三条职责，清晰明了，却也沉重具体。清洁是脸面，跑腿是纽带，处理废料则是保障运转的基础。这三样工作加起来，几乎占据了一个杂役从早到晚的所有时间。
霍渊仔细听着，心中快速盘算。清洁和跑腿看似简单，却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劲儿。而处理废料……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这在他眼中，恐怕不仅仅是“废料”那么简单。
“都记清楚了？”王管事瞥了他一眼。
“记清楚了，王管事。”霍渊收敛心神，恭敬回答，“弟子定当尽心竭力，做好分内之事。”
“嗯。”王管事点零头，对于霍渊这副顺从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甲字区情况不算最复杂，但往来的人多，眼杂。记住我方才跟你的话，手脚麻利，多看少。去吧，最东头那间空着的石屋是你的住处。明日卯时初刻，准时上工。”
“是！谢王管事。”
霍渊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握着那张简陋的区域图，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那排石屋的最东头。
他推开那扇同样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带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涌入鼻腔。屋内果然如他所料，只有一张光秃秃的硬板床，一张歪腿的木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简陋到了极点。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回身望去。
夕阳的余晖正缓缓漫过远处百艺阁那些辉煌殿宇的屋顶，给它们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边。而他所处的这片杂役区，却已提前陷入了山影带来的昏暗与冷清之郑明与暗，辉煌与简陋，在此刻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分割。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区域图，目光落在“甲字区”那三个字上。
清洁、跑腿、处理废料。
这就是他在云雾山，在百艺阁的起点。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实实在在的劳作和需要时刻谨记的生存法则。
然而，霍渊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起了一簇微光。他轻轻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寂静一同隔绝。
属于霍渊的，百艺阁杂役生涯，就在这间简陋的石屋里，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他已做好准备，要在这看似卑微的岗位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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