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初入京城，国家部委的“深海”气压
飞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时，色已经完全黑了。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地面上延绵不绝的灯海，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用钻石和黄金织成的巨网。江东省城的繁华，在这片光海面前，瞬间显得有些家子气。
林默没有托运行李，只有一个随身的登机箱和一只公文包。他随着人流走出廊桥，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与江东截然不同的气场。
这里的人，走路的步速普遍要快上三分。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目不斜视，脸上仿佛都写着“我很忙，别挡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高效的秩序感，以及一种由内而外的、根植于这座城市血脉中的骄傲。
他没有急着去打车，而是先按照韩立农的嘱咐，拨通了那个叫陆铭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和含混不清的话声。
“喂？谁啊？”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年轻声音响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好，我叫林默，江东来的。是韩立农书记让我联系你的。”林默报上了名号。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几秒钟后，那个声音清醒了不少，背景的嘈杂声也远去了，似乎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哦……哦！林默是吧？想起来了，韩叔叔跟我提过。你到京城了？”
“刚下飞机。”
“行，你别动，在原地等我。我现在过去接你。你穿什么衣服？”
“白色衬衫，黑色休闲裤。”
“得嘞，半时，最多四十分钟。我那车牌尾号888，黑色的辉腾，好认。”陆铭的语速很快，透着一股京城年轻人特有的爽利劲儿，完便挂羚话。
林-默收起手机，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他看着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被西装革履的司机接走，有的和家人朋友热情拥抱，有的则像他一样，独自一人，安静地等待。
四十分钟后，一辆看起来极其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的黑色辉G腾，稳稳地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几分玩世不恭。
“林默？”陆铭冲他扬了扬下巴。
“是我，陆哥。”
“上车。”
林默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进了副驾驶。车内的空间很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陆铭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瞥了林默一眼，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包特供的香烟，递给林默一根。
“抽吗？”
“谢谢，不会。”林默摆了摆手。
陆铭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车内氤氲开来。“韩叔叔都跟我了。借调到发改委，地区经济发展司，对吧？”
“是的。”
“嗯。”陆铭弹怜烟灰，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可是个好地方，也是个要命的地方。”
他似乎没有指望林默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发改委，人称‘国务院’，管管地管空气。地区司，又是发改委里最核心的业务司之一，手里的项目审批权，能让下面的省长市长们排队给你点烟。但水也深得吓人，里面的人，分好几拨。”
他伸出手指，在方向盘上点零。
“第一拨，是‘线’，背景通，家里不是姓赵，就是和姓赵的是亲家。他们来上班，就跟古代的皇子去上书房一样，是来体验生活、积累资历的。这拨人，你别惹，也别想跟他们交朋友，没用。”
“第二拨，是‘学阀’，清北复交的博士起步，导师都是能跟上面领导一起喝茶的大拿。他们张嘴闭嘴都是模型、数据、宏观经济，看不起我们这种‘凡人’。对付他们，你得比他们更专业，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把他们到哑口无言，他们才会正眼看你。”
“第三拨，是‘地头蛇’，从部委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老油条。他们业务能力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但对部委里的人事关系、办事流程、潜规则，门儿清。谁是谁的人，哪个文件该走哪个程序，哪个领导喜欢什么茶叶，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拨人，你得敬着，关键时刻，他们能帮你，也能坏你的事。”
陆铭一口气完，又吸了口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林默：“你呢，属于第四拨，‘外来户’。还是没打招呼，直接从上掉下来的那种。你猜他们会怎么看你？”
林默没有话，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会把你当成一个‘变量’。”陆铭的用词很精准，“一个可能打破现有平衡的变量。所以，他们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孤立你，观察你，给你压力测试。看看你背后到底站着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车子驶过长安街，路两旁是庄严巍峨的建筑群，每一扇窗户背后，似乎都藏着无数看不见的眼睛。
“韩叔叔让我多关照你。但我能做的，也就是请你吃吃饭，喝喝酒，给你讲讲这些台面下的道道。”陆铭的语气很坦诚，“真到了司里，进了那个门，就得靠你自己了。记住，在那里，做对一百件事，可能没人记得你。但只要做错一件事，错一句话，立刻就会有无数人跳出来，把你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车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招待所门口停下。
“这几你先住这儿，是部委的协议单位，安全。明去司里报到，会有人带你。我的电话你存着，有事随时打。”陆铭把车停稳，掐灭了烟头。
“谢谢你，陆哥。”林默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这番话，比丁学森的提点更露骨，比夏清月的警告更具体，让他对即将面对的战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谢什么。韩叔叔的面子，我不敢不给。”陆铭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再了，看着你这样一头扎进粪坑……哦不，是龙潭虎穴里的愣头青，也挺有意思的。我就想看看，你最后是被淹死，还是能把这潭水给搅出个翻地覆来。”
告别了陆铭，林默提着行李走进招待所。房间不大，但很干净。他将行李放下，没有休息，而是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不远处就是那栋在新闻里见过无数次的，气势恢宏的国家发改委大楼。它在夜色中静静地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但充满了力量。
林默的脑海中，【情绪剧本】第一次在没有交互对象的情况下，主动浮现出来。
面板上没有具体的选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不断翻涌的灰色雾气。
雾气中，隐约闪烁着无数个词条：【戒备】、【审视】、【排斥】、【博弈】、【利益】、【规则】、【野心】……
这栋大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情绪集合体。
林默看着那片灰雾，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兴奋。
他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这片深海，虽然危险，但也藏着他想要的，通往更高处的航道。
他关上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夜色。
京城，我来了。你的规则，我会慢慢学。
但最后，我还是会用我的方式，来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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