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会议室的投影仪在墙上投出幽蓝的光,孟雁子的执法本摊开在桌上,边角被她捏出细密的褶皱。
周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她身侧,屏幕里的热搜还在跳动,温柔古城,何时成了表格之城?的标题刺得人眼睛发疼。
雁子姐,周的声音发颤,评论区都在咱们打压民生,整改通知是拿文件压人......
孟雁子指尖在投影遥控器上顿了顿。
她记得昨夜三点在档案室查数据时,窗台上积了层薄雪,李咖啡的微信对话框就亮在手机屏幕上,昨晚的特调,你喝了吗?那条消息像根细针,扎得她眼皮发沉。
但此刻她垂眸看了眼执法本里夹着的十张A4纸——三个月来回民街十家非网红摊位的营业额统计,墨迹还带着打印机的温度。
请看这张图。她按下遥控器,投影切换成柱状对比图,整改前,这十家日均营收三百一十七元;整改后,调整了占道经营、规范了垃圾处理,日均增收18%。
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卖甑糕的王伯扶了扶老花镜:这数准吗?
我核对了每家的收款码流水,孟雁子翻开执法本,指节抵着第三页的蓝色批注,王伯家八月十五多卖了两笼,是因为整改后游客能在摊位前多站五分钟;马姨的酸梅汤摊,整改前总被网红奶茶车挤到巷口,现在日均多卖二十杯——这些,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些,是我蹲在摊位前记了四十三个清晨的。
周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
这是她跟了雁子三个月来,第一次看见她没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投影的蓝光映在她脸上,让那些藏在严谨背后的东西露了出来——眼尾淡淡的青黑,话时无意识摩挲执法本封皮的动作,像在确认什么真实的存在。
规则不是枷锁,孟雁子抬眼,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商户,是让烟火不被垄断的护栏。
掌声突然响起来。
王伯拍着大腿笑:丫头得对!
我家那孙子总我守着老手艺没出息,现在倒要看看,整改后谁的甑糕卖得香!
散会时,周帮她收文件。
文件夹里飘出张泛黄的便签,桂花酿:桂三斤,酒十坛,等一个愿意等的人。
她刚要捡,雁子已经蹲下身,指腹轻轻蹭过便签边缘的毛边,像在触碰某种温热的旧物。
深夜的社区办公室只剩一盏台灯亮着。
孟雁子把整改报告锁进铁皮柜时,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
李咖啡的对话框弹出张照片:深褐色的酒液分层清晰,底层是冷萃的沉,中层浮着碎桂花,顶层的奶泡裂成蛛网状的细纹。
这是我为你调的,它分层了。消息气泡跟着跳出来,就像......我的话,你从不接。
她盯着照片,太阳穴突突地跳。
过目不忘的体质突然开始翻涌——终南山的云是10月12日14:07发的,城墙的雪是11月5日20:23,那杯没署名的酒是11月20日凌晨1:09。
她记得每条朋友圈的发布时间,甚至能想起当时自己在做什么:10月12日在帮独居老人修水管,11月5日在整理冬季防火通知,11月20日......她顿住,那李咖啡在护林站外生了堆火,她抱着文件站在雪地里,他递来的姜茶太烫,她转手就给了迷路的游客。
其实我看到了。她对着语音键轻声,指尖悬在发送键上。
可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三前李咖啡发消息时附了句不用回复,他这话时倚在老酒馆的吧台上,调酒匙在杯沿敲出清脆的响,眼睛却望着后巷的青砖墙。
她怕记住他这句话时的表情,怕那个表情会像根刺,永远扎在记忆里。
的一声,她删掉了语音。
老酒馆的后巷飘着焦糊的酒精味。
李咖啡把调酒杯砸在吧台上,琥珀色的液体溅在奶奶留下的酒谱上,晕开团模糊的黄。
这是他今晚第八次尝试融合情绪——加入陈年雪莉时,酒液立刻像被施了定身咒,冷萃和桂花泾渭分明。
咖啡,马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碗醪糟,别跟酒较劲了,雁子那丫头......
她最近喝过什么?李咖啡抓过抹布擦手,酒谱上的墨迹被擦得斑驳。
马姨摇头:她从不进酒馆。
前倒是帮我赶走了强占摊位的混混,手一直在抖,像......她顿了顿,像时候我家娃打针前攥着我衣角的样子。
李咖啡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雁子执法时蹲在地上的模样——她总把腰弯得很低,和摆摊的老人平视着话;想起她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批注,每一条商户的诉求都标着不同颜色的记号;想起那她捧着分层的酒液可你还是没回复那七句话,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地里的羽毛。
原来她不是不需要安抚,是不敢接受安抚。
他突然抓起调酒杯,往里面加了份冷萃,又撒了把新摘的桂花。
这次他没加任何情绪基酒——不需要回应,不用融合,他只要让这杯酒成为单向的传递。
阿哲的吉他声就是这时撞进酒馆的。
他抱着把破木吉他站在吧台前,琴弦拨出的调子带着刺:表格里的月亮不圆,文件夹里的风不甜......
几个年轻人拍着桌子起哄,阿哲这歌就该唱给档案姐
李咖啡擦杯子的手停了。
他望着阿哲领口的相机挂绳——那是昨直播时用的,镜头里的雁子被剪成了冷着脸撕罚单的模样。
明直播静坐抗议,阿哲举起酒杯,档案姐知道,我们不是她文件夹里的条目!
你唱的是自由,李咖啡突然夺过话筒,声音压得很低,可你让马姨他们少赚多少钱?他点开手机后台,把账本投影在墙上,过去半年,老酒馆给十家摊主免了水电费,共计三万七千二百块。
你呢?他盯着阿哲发红的眼,你住得起带暖气的城中村,他们交不起涨了三倍的房租。
酒馆里安静得能听见冰块融化的声响。
马姨抹了把眼角,王伯的甑糕盒在桌上磕出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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