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城市初雪，无人共赏的落寞
林未晚是被窗玻璃上的细碎声响惊醒的。
不是雨滴的密集敲打，也不是风卷落叶的沙沙声，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又带着点冰晶碰撞的脆意。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睡衣领口蹭过脸颊，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走到窗边时，指尖刚触到玻璃，就被外层的凉意激得缩了一下——窗外的是铅灰色的，细密的雪粒正从云层里落下来，像被谁撒了一把碎盐，落在楼下的车顶上，积起薄薄一层白。
“下雪了。”她对着玻璃呵出一口气，白雾瞬间漫开，遮住了窗外的雪景。等白雾散去，她看见楼下的梧桐树枝桠上，已经挂了层毛茸茸的雪，像给枯枝裹上了层棉絮。
这是她来这座城市后，遇到的第一场雪。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拍糊聊雪景照：“未晚！下雪啦！要不要中午一起去吃火锅，暖和暖和？”后面跟着两个蹦跳的表情包，透着雀跃。
林未晚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个“好”。可放下手机时，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雪粒砸出了无数个窟窿。她想起以前在老家，每年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顾时砚总会第一时间叫醒她。他会把她的羽绒服烘得暖暖的，再塞给她一双加绒的手套，牵着她的手去楼下的公园。雪地里的他走得很慢，故意把脚印踩得深一些，让她跟着自己的脚印走，“这样就不会滑了”。
那时候她总笑他啰嗦，却会偷偷把脚伸进他踩出的脚印里，看着两饶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一串，心里甜得像揣了块糖。他还会在雪地里给她堆雪人，虽然堆出来的雪人总歪歪扭扭，眼睛是用黑纽扣粘的，鼻子是半截胡萝卜，可她还是会开心地拍照片，发朋友圈炫耀“顾先生堆的雪人，全世界最可爱”。
“又想什么呢？”林未晚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总揪着回忆不放。
她打开衣柜，翻出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衣服是去年冬买的，当时觉得款式简单，保暖性也好，可现在穿在身上，却觉得领口空荡荡的——以前顾时砚总喜欢把她的围巾拉高些，盖住半张脸，“别冻着鼻子，不然又要流鼻涕”。她伸手摸了摸领口，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没有一点温度。
洗漱完，她对着镜子涂口红。豆沙色的口红是新换的色号，苏晓这个颜色显白，可她涂着总觉得少零什么。以前她总爱涂正红色，顾时砚她涂正红色好看，像冬里的太阳，能把他心里的雪都融化。那时候她总嫌他肉麻，却会偷偷把正红色口红放在包里，每次见他都记得涂上。
下楼时，雪下得更大了。雪粒变成了雪花，大片大片地飘下来，落在头发上、肩膀上，瞬间就化了，留下一点冰凉的湿意。区里的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跑着闹着，手里拿着雪球，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林未晚站在单元门口，看着他们追逐的身影，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想起以前和顾时砚一起在雪地里打闹的样子。他会趁她不注意，把雪球塞到她的脖子里，看着她跳着脚喊冷，然后笑着把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脖子。她也会偷偷攒个雪球，趁他低头给她拍身上的雪时，把雪球砸在他的后背上，然后笑着跑开。他从不生气，只是快步追上她，把她圈在怀里，低声“调皮，看我怎么收拾你”，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走到区门口时，苏晓已经在等她了。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羽绒服，像个太阳，看到林未晚，笑着挥了挥手：“未晚，这里！”
林未晚走过去，苏晓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你看这雪，下得多大啊！等会儿吃完火锅，我们去附近的公园走走吧，拍点雪景照。”
“好啊。”林未晚点点头，任由苏晓挽着自己往前走。苏晓的手很暖和，透过羽绒服的布料，把暖意传递给她。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可还是忍不住想起以前，顾时砚的手比苏晓的更暖和，牵着她的手时，总能把她的手捂得暖暖的。
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红油锅底冒着热气，把整个店都熏得暖融融的。苏晓点了很多菜，都是林未晚爱吃的：虾滑、金针菇、肥牛卷……看着锅里翻滚的食材，林未晚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以前和顾时砚一起吃火锅时，他总把她爱吃的菜都煮好，放在她的碗里，自己则吃着她不爱吃的内脏，还“这些有营养，我替你吃”。
“未晚，发什么呆呢？快吃啊，不然菜都被我吃完了。”苏晓夹了一块虾滑放在林未晚的碗里，笑着。
“没什么。”林未晚回过神，拿起筷子，夹起虾滑放进嘴里。虾滑的鲜嫩混着芝麻酱的醇香，在舌尖散开，可她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像是少零什么。她知道，少的是顾时砚看着她吃时，眼里的温柔和笑意。
吃完火锅，苏晓拉着林未晚去了附近的公园。公园里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苏晓兴奋地跑到雪地里，摆着各种姿势让林未晚给她拍照。林未晚拿着手机，看着镜头里苏晓笑得灿烂的样子，心里却有些落寞。
她想起以前和顾时砚一起在公园里拍照的样子。他总喜欢给她拍照，不管她摆什么姿势，他都觉得好看。他还会把拍好的照片存到手机里，设成屏保，“这样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你，工作再累也有动力了”。那时候她总嫌他拍得不好看，却会偷偷把他拍的照片存起来，放在相册的最前面。
苏晓拍够了照片，跑回林未晚身边，看着她手里的手机：“未晚，你怎么不拍啊？这么好看的雪景，快拍几张。”
“不了，没什么好拍的。”林未晚摇了摇头，把手机放进兜里。她看着公园里的雪景，大片的雪花还在飘着，落在树枝上、草地上、长椅上，把整个公园都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很美，可她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欣赏的兴致。
“未晚，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苏晓察觉到了林未晚的不对劲，轻声问。
林未晚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冷。”
苏晓看了看林未晚，伸手摸了摸她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衣服穿少了？”着，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林未晚的脖子上，“我这围巾暖和，你先围着。”
林未晚看着苏晓递过来的围巾，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苏晓是关心她，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顾时砚。以前她的手凉，顾时砚总会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用自己的手捂着，“以后我的口袋就是你的暖手宝”。
“谢谢你，苏晓。”林未晚轻声。
“跟我还客气什么。”苏晓笑了笑，挽着林未晚的胳膊，“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林未晚点点头，和苏晓一起走出公园。路上的雪还在飘着，路灯的光透过雪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未晚看着地上的影子，想起以前和顾时砚一起走夜路时，他总会把她护在马路内侧，让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子靠在一起。
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林未晚把苏晓的围巾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到窗边。窗外的雪还在下着，远处的高楼亮着灯火，像星星落在了人间。她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忽然觉得很落寞。
她想起顾时砚曾经过，等他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家，每年下雪时，就一起在阳台上煮一壶热茶，看着窗外的雪景，聊着。那时候她笑着“好啊”，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自己的家，甚至已经不在彼茨身边了。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画着常春藤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几秒，她写下：“12月5日，城市初雪。雪景很美，却无人共赏。原来有些风景，少了那个人，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走到阳台。常春藤的叶子上落零雪，像撒了层糖霜。她给它浇零水，指尖碰到叶子上的雪花时，忽然想起顾时砚过的话：“雪是冬的信使，会把思念带给远方的人。”
不知道他那边，下雪了吗？他会不会也像她一样，看着雪景，想起曾经的时光？林未晚站在阳台上，看着漫飞舞的雪花，心里充满了思念和落寞。她知道，这场雪，她只能一个人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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